入眼一片黑暗,伸手不见五指,什么也看不清,即使几人将手电光调至最亮,但微弱的灯光在这无边黑暗中不过是将寡兵微。
但比起到处摆满石像的一楼,二楼空荡荡的,周遭被石壁密封,连个小窗户都没有,各种各样的气味在这密闭的房间内不断发酵,难以言喻的气味呛得三人咳嗽连连。
“这味儿,太上头了。”文熙淳捂着鼻子,用他那50的视力努力向周围看去。
灯光照过的墙壁上好像有反光。
他慢慢走过去,抬手摸了摸。
是油纸塑料布,里面好像包着什么东西,软乎乎的,而那股说不清道不明的难闻气味在这里也更加浓烈。
塑料布紧紧贴在墙上,里面好像包着什么东西,但因塑料布太厚,实在辨别不出。
文熙淳又试探两下:“这里面是什么。”
阿铭提着马灯,眼神是说不出的怪异:
“尸体。”
文熙淳猛地缩回手,慢慢看向这个一脸冷漠说出“尸体”二字的小朋友。
阿铭提着灯慢慢凑近那坨塑料布,一只手拍了拍塑料布,发出嚓嚓声响:
“你不是想知道那个外地来的女孩到底去了哪里么,打开看看就知道了。”
三人互相对视一眼,云牧遥马上心领神会走到楼梯口望风,剩下三人则合理将所谓的尸体从墙上扒拉下来,轻轻放在地上。
“这女的是上个月来了我们村,然后就被弄死了。”阿铭说得风轻云淡,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在说类似于今晚吃什么这种小事。
“凶手是谁。”文熙淳冷冷问道。
“凶手?”阿铭不屑地笑笑,“我早劝过她快点离开这里,她非但不听,还私自进入禁地,被人发现了,就给勒死了。”
阿铭抬头,目光灼灼:“知道为什么我要求你一定要带我离开这里么,这里根本就不是人待的地方,这是个吃人的村子!”
“你说的吃人,是真吃还是文学修辞手法。”
阿铭奇怪地瞅了眼姚景容:“真吃,我们这有个风俗,就是……”
“这是什么?”就在阿铭即将要揭开这村子神秘面纱的时刻,云牧遥一声打断了他接下来要说的话。
众人循声望去,就见云牧遥站在楼梯口,高举着手机——
灯光顺着黑暗流散过去,映照出房顶一只只形如茧状的不明物体。
这些茧都是由塑料布包裹而成,密密麻麻吊在房顶,目测得有几十只,大小都和成年人的体型差不多,看起来就像异形电影中的怪物卵。
“啊这个,我还是第一次注意到。”阿铭抬头,小小的眼睛中写满大大的震惊。
“里面包的,应该是人。”文熙淳照了照茧的底部,隐约能看到一双运动球鞋。
如果穿运动球鞋,那几本可以确定不是当地村民,因为这里的村民都穿着特殊样式的服装,极其容易辨认。
“能想办法放下来么?”虽然是触目惊心的场景,但文熙淳却异常的淡定。
阿铭摇摇头:“这楼里据说装了很多机关,我猜很多人都是误触机关而亡,所以还是不要轻举妄动。”
文熙淳点点头,打开手机夜拍功能,对着房顶密密麻麻的尸茧拍了张照片,想要拿回警局存做证据。
而另一边,姚景容已经戴好手套打开了装有尸体的塑料布……
看他准备齐全的,说是不想来没人信的。
塑料布一掀开,浓烈的腐臭味扑面而来,一具已经腐烂到辨别不出性别的尸体捆满了红线,右手的小指指骨也已经不翼而飞。
但唯一可以辨认身份的,就是尸体身上穿的那件沾满血污的白色羽绒服,和那名失踪油管博主身上的衣服一模一样。
“不应该啊,你没认错人吧,如果是那个外地来的女孩,算算也不过死了半个月,在不通风的地底不可能腐烂到这种程度。”文熙淳凑过去仔细看了眼。
尸体腐烂程度极高,已经呈现骇人的墨绿色,肉块滴滴答答,轻轻一碰就化成了血水。
“没错,从腐烂程度来看,至少也有三四个月。”
姚景容皱着眉头,微微俯下身子,嗅了嗅。
“但是,应该是使用了特殊处理方式,类似于化学药品加快尸体腐烂,比如,硝酸之类。”
“这么一在地图上都找不到的位置,加速尸体腐烂做什么,警察一般也查不到这里。”文熙淳举着手机,对着尸体一寸一寸照过去。
难闻的气味在空气中不断扩散发酵,熏的人头昏脑涨。
阿铭用右手的食指和中指堵住鼻孔,那样子看起来对尸体也已经见怪不怪了:
“这是我们这一种特殊仪式,传说要凑齐百人骨,就能召唤什么神,什么神……我忘了,总之不是什么正经神。”
“对了。”文熙淳倏然想起那几位身体上画有同样图腾的死者,他忙翻出照片,“这个图腾,你认识么。”
阿铭瞥了眼,点点头。
“是我们这儿一种招鬼术,据说可以召唤出特别厉害的厉鬼,需要五具阴尸的心头血,分别放在神坛的五个角,而且尸体的主人一定是要自愿赴死,这样他们的戾气会特别重,厉鬼就喜欢这样的鬼魂。”
文熙淳猛然抬头:“五具?”
阿铭点头似捣蒜。
可即便是算上贺嫣,也不过才四具,那第五具是谁,还没出现么?也就是说还会有另一个受害者?
“为什么要招这种鬼。”云牧遥轻声询问。
阿铭挠了挠腮帮子:“我也只是听说,我们这村子属于违章建筑,政府要求拆除,并命令我们重回地上生活,来了好几次吧,村长不乐意了,就想召唤出这些厉鬼把这些不识时务的人全部肃清。”
“好中二的想法,我说真的。”文熙淳收起手机,“不服就上访,招鬼什么的,还真信,请问作为神秘的巫术一族,这么多年来可曾成功过一次?”
阿铭瞪了他一眼:“不然呢,这些人又不是傻子,如果屡试屡败谁还会坚守这里。”
阿铭说着,顿了下。
黑夜中,看不清他逐渐泛红的眼眶。
“我倒巴不得他们永远不会成功,让他们一辈子活得如同笑话,这样我父母,也不会为此白白丧命。”
哽咽的语气里,是不甘的隐忍。
文熙淳也不知该说什么,也不好继续刨根问底,只能安慰似的拍拍阿铭的肩膀:“你放心,之后我们会带你离开,会帮你申请继续读书,你可以重新生活在阳光下,相信国家,相信警察,好么。”
阿铭毛毛躁躁擦了把眼睛,点点头,嘴巴又开始不饶人:“你这么好的警察,怎么就不能多给你发点钱,还至于钱包比脸干净?”
文熙淳:……
“上面几层是什么。”话题一转,文熙淳觉得现在不是该煽情的时候,毕竟查案重要。
阿铭摇摇头:“上面几层是锁的,但据我观察应该是没什么东西,但我知道一个秘密。”
这孩子神秘兮兮的还故意卖起了关子。
文熙淳也不接他话茬,就等他自己憋不住主动开口。
果不其然,这孩子是个沉不住气的,见文熙淳死活不肯开口,只好主动道:
“其实这木楼一共有八层,地下还有一层。”
“还有一层?里面有什么。”
“不知道,没见过,看看不就知道了。”阿铭自信满满,仿佛这世界上根本就没有能难倒他的事。
时针绕着表盘化了一圈,正正指向“2”。
姚景容本就不愿意跟着他们瞎折腾,听到阿铭这么说,更是怒火中烧。
他一把拉过文熙淳藏在身后,俯视着这毛头小子:“小弟弟,如果你想玩什么探险游戏我劝你趁早收手,你自己也说这楼内机关重重,你不怕死,别人还想活。”
阿铭白了他一眼,嗤笑一声:“看着这么大个人,怎么胆子比鹌鹑还小。”
“如果胆大就是像你这样愚莽,那我宁愿一辈子窝在象牙塔中。”姚景容冷笑,随即回头看向文熙淳。
他的目光是不容反驳的坚决。
“跟我回去。”
“懒得理你。”文熙淳甩开他,凑到阿铭身边,“小朋友,你知道要怎么下到地下一层么。”
阿铭嘴巴张了张,刚要说话。
一道黑影蹿到面前,还没等看清来人,原本站在眼前恁大一个男人瞬间消失不见……
阿铭,迷茫女孩jpg
一路火花带闪电,文熙淳忽觉身下一轻,也没等反应过来,人已经趴在某位仁兄宽厚的肩头……
“姚景容,你!放我下来!”看起来蛮有气势的一句话,其实说出口的时候都变成了气音。
“别乱动,摔了没人管。”姚景容直接无视掉他的要求,扛着人顺着楼梯一步一个脚印下了楼。
阿铭嘴巴张的都能吞下一只西瓜,半晌,他迷茫地看向云牧遥:
“叔叔,他们真的在谈恋爱吧……”
云牧遥笑得尴尬,也不觉得能和一个屁大点的孩子解释明白,索性一耸肩,成功敷衍了过去。
姚景容扛着人一直跑到门外,这才把人往门边的围杆上一放,强行按住他的肩膀:
“我说很危险,你听不懂是么。”
他好像真的在生气,愠怒的表情实在不像开玩笑。
文熙淳拍开他的手,脸上是阴阳怪气的笑:“你去过?不然怎么知道。”
姚景容慢慢凑近,逼得文熙淳尴尬转头。
“你作为警察,连这点最基本的预判险境的能力都没有?不是不让你下去,哪怕你打电话多叫几个支援呢。”
“我们和船夫约好后天中午到,再叫支援不知又要多久,我等得起,那名潜在的受害者等得起?我知道我将要面临什么样的险境,但是我认了,虽然我工资不高,但也该把力出在每一分钱上。”
文熙淳抬眼,深吸一口气:“我努力考进警校进警局,不是为了做一个只会预判险境但大祸临头却只会坐以待毙的傻子。”
文熙淳不像个警察,在他刚进警局时就有很多领导前辈说过。
他瘦削纤细,白净文弱,放在古代妥妥一大家闺少,像他这种人扶花弄草最合适,千不该万不该成了一名成日摸爬打滚同尸体打交道、同罪犯斗智斗勇的警察。
考警校前,几乎所有人都笑话过他,劝他还是学个将来蹲办公室、风吹不着雨淋不着的职业,但有些人骨子里带风,生性倔强,说他不行,他偏要证明给所有人看。
姚景容望着他,神色复杂。
他知道文熙淳的倔脾气,决定的事十头牛拉不回来,哪怕撞得头破血流也要咬牙说绝不后悔。
但,让他重来一次,不是为了弥补所谓的遗憾,而是为了让他像个正常人一样,过自己该过的生活。
姚景容情不自禁抬起手,指尖轻轻抚过文熙淳细白的脖颈。
即便是想尽办法努力去规避祸患,可所有的一切,还是不合时宜的再次发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