聂阎王命令手下百余郡县兵把战刀对准了城中的百姓,正大杀四方,玄晔突然率众攻入城中发动逆击。官兵数量本就不多,力量分散,又乱了建制,被打了个措手不及,随即再遭城中的百姓群起而攻之,顿时溃败,犹如过街老鼠,人人喊打。
聂阎王见势头不妙,拔腿开溜,来到自家后院,又想故技重施,金蝉脱壳,缒城而逃!
他把一条绳子系在一根短木棍上,扔上城墙,卡住墙垛,然后抓住绳子,轻车熟路的攀沿而上。
聂阎王噌噌噌爬到一半,感觉天降大雨,抬头一看,“我靠,谁在上面撒尿?这么不讲素质!”却见是一个七八岁的小孩,怒喝道:“你是哪家的小孩,你父母怎么也不管管,撒尿也不看地方,这是什么地方?这是我家的后院,而且还尿到我的头上,你知道我是谁么?”
说完又噌噌地往上爬,才爬两下,绳子有些湿,手下一滑,差点没掉下去,好不容易稳住身形,寒光一闪,一把矛尖顶在了自己鼻子上!
聂阎王吓了一跳,差点又掉下去,这才意识到不好:“前有小孩挡路,后有寡妇追杀,这下死定了!”
聂阎王看看城墙上的小孩,又看看城中的乱象,俩咕噜一转,顿时露出一张狼外婆哄小红帽上床的慈祥笑脸,道:“小兄弟,你只要放我上去,我给你糖吃,给你钱,要多少都可以!”
“真的,要多少都可以?”小孩激动地说道。
“是的,多少钱我都给得起。”聂阎王看有戏,这个激动,赶紧柔和地说:“你先放我上去,上去我就给你钱。”
“那,我要多少钱呢?买一颗糖要多少钱,我要买一万颗!不,十万颗!行不行?”小毛孩子憧憬着十万颗糖堆在一起的样子,不禁口水都要流出来了。
“十万就十万,我给,我答应给你,放我上去罢?”聂阎王暗自在心里冷笑:“我要是能上去,那还不把你直接扔下去,给你钱,我身上能带那么多钱?再说了,你还往我身上撒尿呢,这仇能不报?”
“你骗人,你身上明明一颗糖都没有,怎么给我?”
“可我有钱啊!”
“有吗?”
“我身上就带有金饼。”
“拿来我看。”
聂阎王无奈,艰难地用一只手握着绳索,一手探入怀中摸出两枚金饼,朝上晃了晃:“这不就是?放我上去,它们就是你的了。”
“这两枚金饼够买十万颗糖么?”
“够,怎么不够,黄金特别值钱,别说十万,一百万都能买到!”
那小孩却不大相信,勾着手指头算道:“钱大哥说,一金值万钱,两金就是两万,两万钱要买十万颗糖,也就是说一文钱要买五颗糖,不够吧?”这个家伙似乎已经继承了钱袋做生意的本领了。
下边,聂阎王傻眼了,“尼玛,这小孩不能小瞧啊!”哀求道:“快点吧,小太公,我快要坚持不住了,后面有一大群坏人要抓我,我要是被抓了,谁给你钱,快放我上去,别算了,我给你一百万钱,总可以了吧?”反正是一句空话,多许诺些有什么要紧。
小家伙一脸认真地说道:“不行,我说过的,就只要十万颗糖,我大哥说了,要做一个懂得坚持的人,我就坚持十万颗!一颗也不能多,当然更一颗也不能少,到底买十万颗糖需要多少钱?你给我算,算出来再上来。”
“哇呀呀!”聂阎王顿时就火了,这是在消遣自己么,咬牙切齿地道:“乃公还就不上去了,请我也不上去了,钱你得不到了,糖果自然也没了!”
聂阎王想要欲擒故纵,又补充道:“现在后悔还来的及!”
“哼!”小家伙也不说话,取出背上的青铜剑就开始切割墙垛上的绳子,吱吱吱……
“抓住他,聂阎王就在那边的墙上,快,围起来!”
啪,绳子断了,聂阎王一跟头摔在地上,眼睛却一直盯着城墙上的小孩:“你个小王八蛋,乃公做鬼也不放过你!你等着!你等着……”
小家伙对着下面的人群笑了笑,重新背上青铜剑,端着比他高好几倍的长矛,往东门跑去。此人正是张勇。
……
城中的百姓大多聚集在聂家前院的空地上,围成一个圈,中间跪着被五花大绑的聂阎王,此时他已是满脸红肿,头上发上屎尿横流,端起凄惨无比。
人们群情激愤,或嘶声喊道:“杀了他,杀了他……报仇,报仇……”
原来是人民群众正在开批斗大会,公审土豪劣绅!
然而,场上也没个主持,乱哄哄的,直到玄晔的到来。
“玄君来了,给恩公磕头!”
人们都认得他,夹道向迎,呼啦啦跪下一片。
玄晔被这场面吓了一跳,连忙唤他们起来,心中惭愧,感慨道:“华夏的老百姓就是善良啊,今天的飞来横祸可以说完全是我直接或间接造成的,要不是我引黄巾军攻打聂城,又号召大家进聂家取粮,聂城就不会连连遭遇兵祸,聂阎王就不会恼羞成怒,以致拿乡亲们泄愤!”
可是百姓心里只记得一个人的好,只记得是这个人破了聂阎王的家,发给他们钱粮,还拼死救了他们,这个人就是他们的恩人。
也许,就是因为百姓太善良了,以至于常常被人欺负,愚弄利用。张角未必就是为了百姓,也可能是为了自己的野心,可百姓仍然只记住了张角给他们的小恩小惠,甚至情愿为此献出自己的身家性命。
玄晔收起思绪,走到场中,高声道:“乡亲们,这个聂焱,外号聂阎罗,平日里欺压良善,强取豪夺,草菅人命,坏事做绝,这个败类,这个良心坏透了畜生,诸位说怎么处置他?”
“杀,杀,杀!”
“点天灯!”
“五马分尸!”
城中百姓多有死伤,或披麻戴孝者,恨不得食其肉寝其皮,将他千刀万剐。于是,凡家里有血仇的,一人一刀,把假阎王给送去地府见阎王去了,他至死嘴里还念叨着:“小王八犊子,小混蛋……”
剐了聂阎王之后,现场又陷入悲痛之中,家家户户收拾家当,或医治创伤,或掩埋死者。
众人散去后,场上留下十几个汉子,聚在一起,像是在商议什么。
“你们怎么不走?”玄晔问道。
“俺们杀了官兵,家里也没人了,无处可去,俺们想跟着您。”
玄晔自然欢迎,脸上却不动声色,“你们可想好喽,跟着我可就是造反了。”
“官军都杀了,不反也反了,怕个鸟,俺们早就不满那些狗官了,反了就反了!”
“你们都是这个意思?”玄晔又问。
众皆大礼拜道:“我等皆愿跟随主公,效犬马之劳!”
“好罢。”
玄晔吩咐众人打扫城中的战场,将官兵的衣甲、刀剑器械收集起来。
他自己则又来到了“野战医院”。
院中又多了许多伤员,大部分来自城中的百姓,几个医工在其中忙得不可开交。
此次逆战,玄晔的手下也伤了好几个,重伤两个,听说连张彪的背上也挨了一刀,让他颇为惊讶、痛心,真是武功再高也怕菜刀,沙场争锋立尸之地也,绝无侥幸,特此来看望。
今早才依依惜别,下午便又见面了,院中的其他伤员又惊又喜又忧。喜的是又与恩公见面了,忧的是玄晔终究是要离开,那时谁来医治自己的伤病,即便侥幸能挺过这一关,之后又该何去何从?
他们作为被聂家招揽的门客、死士、鹰犬,多出身贫贱,或来自五湖四海,或为行走乡间的游侠,或为破家的农夫猎户,亦不乏鸡鸣狗盗之辈。此次聂家破亡,他们便失了宿主,平日里又只知舞刀弄剑,没门谋生的手艺,便衣食无着了。何况,他们现皆有伤在身,若是玄晔不管,他们也就只有等死的份了。
方才城中的变故他们皆看在眼里,亦惊愕于聂焱的丧心病狂,为自己曾经是聂家的鹰犬而感到耻辱。
曾几何时,人为鱼肉,他们为刀俎,何等意气风发,信奉弱肉强食乃天经地义;此时,人为刀俎,自己成为案板上的鱼肉,方知一个仁义慈爱、不离不弃的主公是多么的珍贵,可遇而不可求。
尤其见到玄晔对自己手下嘘寒问暖,又亲自为他们疗伤裹创、温言安慰的情形,病人脆弱而柔软的心灵被一阵刺痛,感觉自己就像是一个已经被人遗弃的孩子,不觉失声痛哭。
“偌大的汉子,刀剑加于身尚且不皱眉头,何故如此?”玄晔问道。
“玄君仁爱,如人之兄父,今在,我等性命无虞;若去,我等命将休矣。”那人道。
一人又道:“聂阎王**,逼得举城皆反,聂翁主丧子毁家,必不会善罢甘休,不久将兵临聂城,我等或均不能幸免!”
这一番话倒是提醒了院中众人,也提醒了城中的百姓,官逼民反他们已经不得不反了,留下的必然会被清算,也提醒了玄晔,他们除了跟着自己走,再无他途。
可是,这一大帮伤兵,再加上一城的老弱妇孺,哪有什么战斗力?他是要聚众造反,可要的是精兵强将,而不是累赘。
他依旧为难。
张彪作为新增的病号,又与此中人皆相熟,感同身受,亦目光灼灼地问道:“大哥当真是要丢下我们?”
玄晔轻拍他的臂膀道:“怎么可能,你是我兄弟,我怎么能丢下兄弟呢?”
“你不能丢下我,却能丢下他们?”张彪一指院中众人,反问道:“我是你兄弟,他们难道不是?”
闻言,院中众人皆热切地看着玄晔。
玄晔当然不能说不是,于是答道:“四海之内皆兄弟!”
“既如此,为何不能带他们一起走?难道您是怕我们拖累您么?”张彪自问自答道:“若果真如此,玄君自去,您走后,我等皆自刭于此,免得受尽病痛折磨,忍饥受寒而死!”
骑虎难下,玄晔只能答应。
于是,场内外皆呼其为主公。
就在这时,院外一人来报,说有数十人求见玄晔。
玄晔出院一看,皆拜倒在地,呼其为主,这些人就是被他先前释放的俘虏,约有四五十人。
玄晔大喜过望,他当初之所以阻止黄巾军对这批俘虏的斩杀,又自作主张地强行释放了他们,为得就是这个结果。只是当时虽然众人都对他拜了又拜谢了又谢,却没有一个当场愿意留下效忠于他的,他还为此颇感失落,以为白费力气了。没想到此时却又皆回来了,真的是种因得果,时候一到,好人还是有好报。
这四五十人皆是悍勇之士,他当然不会再拒绝了。不仅如此,城中的民壮料理了家事,陆续来投,除去伤员不算,这一日他便收了近百人,而且皆是精壮。
玄晔把他们聚拢起来,重新编伍,略成三队,是为一屯,当然以他的轻侠队伍为骨干。
伍长由他们自行推举,什长以上则一律由玄晔亲自选任,吴病、秦虎、张彪各位队率,鉴于张彪有伤在身,暂时由玄晔亲自兼领;什长有萧竹、韩金、江岩、冯治、顾季、孟平、黄骈、王牛、肖二等人;再把一些轻伤员和归附的百姓、家眷编入辎重队,由钱袋统率。
简单编制之后,分发武器装备,按照“三三制”一队之中有三个什,分别装备刀盾、长枪、弓弩。
玄晔堪堪把武器装备分发下去,正准备对他们进行队列训练,赵信来报,雪儿又出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