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副营长得到黄营长许可他突围的命令,亲自登上寨子城墙,大声喊道:“弟兄们,有意愿跟随我张某人突围的,都登上寨墙,跟我突围出去!”
犹作困兽般的国军士兵,在生死攸关的紧要关头,活下去是每个人的渴望。
二十多分钟,张副营长召集了一百五六十个国军官兵。
寨子墙外,刘大洪营长隐隐约约看见寨子墙上有个国军军官手舞足蹈地比划着指挥属下。寨子墙上添加了不少国军,心里纳闷,对一直守在自己身旁的乔万启说道:“你瞄准那个军官,给他一枪!”
张副营长站在寨子城墙上鼓动大家,他越说越激动,素性脱去上衣,光着脊梁比划如何跳下寨子墙。
乔万启用枪瞄准张副营长,一勾板机,枪响!张副营长一头栽下墙外!
站在寨子墙上的大部分国军,只看见张副营长带头跳下墙,却不知道张副营长是被阻击手毙命!一个个从四米高的寨子城墙跳下。
寨子墙三、四米外,是防御壕沟,壕沟灌满大半沟水,水上面是冰层。
一百五、六十个国军官兵,有三分之一,齐刷刷地跳下寨子城墙,还没来的及爬到壕沟旁。
对面的子弹,像六月天突如其来的冰雹,扑面而至!那枪声像刮起的狂风,又似上千万挂鞭炮,不分个地炸响。
有个聪明的士兵,脱去内衣,用枪挑起白色衫衣,表示投降!
国军的士兵己经伤亡了二十多人,鲜红的血流向壕沟,染红了刺骨的寒冰!
黄营长听到有士兵到营部报告,张副营长等二十多个国军官兵的遭遇,泪流满面。他叫来勤务兵,说道:“你通知下去,开寨门,向共军投降吧,我们打不过共军!”
勤务兵一愣,随后答应道:“是!”他跑出营部。
东城门楼上,挑起了白布,凤凰山寨墙里的国军投降了!
勤务兵跟着投降的队伍,走到城门楼下,他又转过身,心里有个不详的感觉:他未看到黄营长。
跟随黄营长四年的勤务兵发疯地向营部跑去!
他看见残忍的一幕:黄营长躺在地上,仰面朝天,右手握着左轮手枪,脑袋上的太阳穴血迹己凝固。
勤务兵扑上去,他扑到黄营长身上,撕心裂肺的嚎啕大哭:“营长,你让我们投降!你干嘛自己走绝路呢?”
黄营长平常待勤务兵不错,勤务兵像着魔似的,一遍一遍哭诉。
刘大洪营长带着一帮人,走进国军炮兵营部,看到炮兵营营长死不闭目,长长地叹了口气。刘大洪营长蹲下身,用手帮助炮兵营长合上了眼睛。
“刘营长,项师长派人来传达命令!”姜传喜教导员走了进来。
刘大洪营长跟着姜传喜教导员走出屋。
门外站着三个师部通信连的人。
其中一个通信排长向刘大洪营长敬礼:“报告刘营长,我奉命向你传达项师长的三项命令!”
“命令一:刘大洪营长立刻组织一支二十多人的小分队,携带炸药,沿着漏汁湖中的陶沟河南下,在七八里路的地方,找到河边右侧一个六七米高的土崖,对其实施爆破,爆破时间元月四日拂晓。”
“爆破土崖目的,让土崖填充陶沟河,阻拦水流,让水溢出陶沟河的两岸,把漏汁湖变成沼泽地!”
“命令二:加强营参加元月三日晚,全师各部队对驻扎在马庄的整编二十六师司令部进攻!”
“命令三:加强营,留下一个满员排,接受一个兄弟部队连指导员的指挥,监督整编四十四旅炮兵营俘虏,随时听从师部命令!”
?“是!坚决执行项师长的命令。”刘大洪营长立正报告。
?“请刘营长把项师长的命令重复一遍!”师部通信排长提出要求。
刘大洪营长把项师长的三个命令,又重复了一遍。
师部通信排长又说道:“由于时间紧急,项师长的命令,明天早上用书面补充命令下达给你!”
“我们三人现在去其它部队,传达项师长的命令,然后回师部,向项师长回复命令已经传达到位。”说完,三人转身上马离去。
?刘大洪营长转过脸对乔万启排长问道:“师长的命令,你都听到了?”
“报告营长,我全听到了。”乔万启排长立正回答。
刘大洪营长立刻命令道:“乔万启排长,你带领加强营特务排的侦察班、突击班。每人携带十五斤炸药和铁锨、镐等工具,前往爆破地,一定要设法完成任务!”
乔万启声音宏亮地答道:“保证完成任务!只是营部领导的安全?”
刘大洪营长一听,不耐烦地摆摆手说道:“特务排还有警卫班、后勤班吗?你把精力全用在爆破土崖上,我才能把心放在肚子里。这会儿,你带领两个班,抓紧时间休息三个小时,养足精神,去师部领取炸药,好去完成任务!”
凤凰山寨的战斗结束了!
寨子里村民都不敢出门,村民的宅院外、村庄街巷、村庄的石头城墙的墙上墙下,横七竖八的躺着当兵死尸,那些缺胳膊少腿的尸体,还有的尸体肚肠子被炮弹炸出来了,让人看着想呕吐,有的死尸头颅和尸体分了家。
那些重伤兵还有一口气,哭天喊地嚎叫,乞求别人救他。还有的伤兵失血过多,哭爹喊娘地要水喝!凄惨的场景让人不忍目睹,活像人间地狱。
村里有位八十三岁高寿的赵老爷子,他在清朝末期就当私塾先生。
老人家手柱拐棍,颤颤悠悠走出自家院门,他看见街上当兵的死尸和伤兵,嘴里自言自语的唠叨:“《三国演义》和《水浒传》书上写的流血战场,残不忍睹的血醒场面,搬到咱家门口了,死伤了这么多人,真是老天造孽啊!”
他慢慢悠悠地走在村里的主街上,看见一个十五六岁的士兵,蜷缩坐在石屋的墙根,睁大着眼睛,眼珠一动不动,脑门上被炮弹炸个血窟窿。手里还端着长枪,半个脸都是血迹。老人泪不成声地哭道:“他还是个稚嫩孩子啊!还未长出胡子,他的爹娘看见自己的儿子了,还不心疼死啊!”
老人家走上前去,他用粗糙的右手,打算帮助那个年轻士兵的眼睛闭上,摸弄了几下,年轻的士兵还是半睁着眼。老人家吃力地站起身,又摇摇晃晃、步履蹒跚地往村庄南城门走。
他走过南城门壕沟石头桥,看到城墙外也横七竖八死了不少当兵的,他们穿得军装和村里死去的当兵的不一样。嘴里又自已唠叨起来:“村里的兵丁是守城的,村外的士兵是攻城的,他们各为其主啊?”
老人家走到寨墙外那棵有三百年的老槐树下,慢慢地坐到地上。他瞅着还在厚厚浓云的天空,对天长叹,大呼道:“周朝八百年,那时的臣民,信奉仁、义、礼、智、信,天下才太平。你看近百十来年,连年战争,致使生灵涂炭、民不聊生。大家都是华夏子民,相煎何太急啊?我等小民,生如蝼蚁,眼见天下苍生兵戎相见,却又无可奈何,只有望天兴叹!盼人世间早出明君,再用儒教治天下,愿天下苍生和平相处,安居乐业。”说完,老人家受到过度刺激,依靠大槐树归天了!
一位在当地颇有些名气的私塾老先生,胸怀着对儒家仁、义、礼、智、信用于理想治国的尊崇。又怀揣朴素、善良的人性稚拙观念,去认识华夏国运历史巨变过程。殊不知,人类的历史,就是一部战争史,战争是一场历史巨变的前夜!私塾老先生,怀揣着一颗善良的狭隘之心,遗憾地走完了一生。
一九四七年元月三日晚。
特务排接受新任务,乔万启排长带领李清新的侦察班和张文康的突击班,每人身背十五斤炸药、锨、镐等工具,还有一些枪枝弹药,在茫茫黑夜里,从太子堂西边绕过去,直奔漏汁湖。
漏汁湖在下湖村西南,太子堂的正南方。
特务排的二个班,在乔万启排长的带领下,先在茫茫的漏汁湖荒野上,找到陶沟河。然后,沿着河岸向南急速前进。走了二三里路遇到一座石桥,石桥两端是一条小道。
特务排的二十三名战斗人员,又继续沿着陶沟河西岸向南摸索前进。
又走了四里地左右,前方出现一个黑乎乎的东西挡住了去路。特务排的战士走近一见,不由地惊喜起来:一座七八米高的土崖,耸立在面前,土崖的东侧有“哗啦哗啦”的流水声。
站在陶沟河里仰望土崖,土崖靠河水的一侧,如刀劈斧砍一般垂直,土崖东西走向,向西三四十米坡了下去,南北宽有十四、五米,这正是特务排要找的陶沟河岸边的土崖。
乔万启排长,让战士们休息一会,他召集侦察班班长李清新、突击班班长张文康二人,商量如何爆破土崖,把土崖推进陶沟河里,拦阻住河水,让河水溢上岸,把漏汁湖变成糖稀湖。
三个人商议了六七分钟,确立了方案:李清新带领侦察班的人,人站在水里,用铁稿在水面上方半米处,横向在土崖上刨出七米长、深三米的沟坑,沟坑高度一米。张文康带领突击班的人,在土崖的南侧,以河边当基准,向西五米远,在土崖一米五的高度,向土崖纵向打洞,洞高一米、深七米。然后分别在沟坑、土洞里放置炸药。
时间紧,任务重。
大家分头干自己的活,军人在战争年代,挖战壕,挖防御单兵掩体,习已为常、得心应手。
侦察班的任务,可是辛苦的活,人要站在寒冷刺骨的水里,才能用铁镐刨土崖。
河水淹到人的膝盖,人在河水里站着冰冷彻骨,被冻得颤抖。
侦察班分四人一组,乔万启排长参加侦察班分包的任务。分三个组轮流操作,十分钟一轮换。等刨出人有蹲着的地方,刨土崖的战士,爬上刚放下脚的地方,再往土崖深处刨土。
突击班也是分四个组,三人一组,一人用镐刨土,一人用锨倒土,一人用衣服往洞外倒土,十五分钟一轮流。
侦察班刨沟坑进度半米时,李清新班长,找到乔万启排长,请示道:“报告排长,有战士害怕土塌方落?”
乔万启排长思索一下,说道:“留三个土墙,每个土墙一米宽度,遇着土墙掉土渣,赶紧撤人!”
“是!”李清新班长心说:“乔排长不愧在煤矿井下干过,点子真多!”
三个半小时过去了,侦察班和突击班埋好了炸药。
正北方和东北方,隆隆炮声传来。
张文康班长向乔万启排长建议:“炸土崖吧?冬天河水是枯水期,现在堵住陶沟河流,两三个小时后,水才能溢出河岸,我们脚下地势低,河的上游水溢出岸,还要晚些。我们爆破土崖,还要留后手,万一第一次爆破土崖不理想,我们有时间补救。”
乔万启排长接受张文康班长的建议,下令爆破土崖。
“轰!轰!”两声巨响,土崖向陶沟河倒去,巨大的土方,砸向陶沟河,顿时,水花四溅,陶沟河在巨响后断流。
乔万启排长,为了确保陶沟河断流,又安排二个班的战士,从被炸的土崖处,再用人工挖土填在拦河土坝低洼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