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汤凡飞、罗霄等人在会议室里热烈讨论的时候，吴铎运突然带着两个食盒走了进来。他一进门，就引起了大家的注意。
罗霄好奇地问：“吴厂长，你怎么来了？”
吴铎运笑着回答：“本来想找你商量点事，路过食堂时，大师傅说看到你和汤先生来会议室了，担心饭菜放久了会凉，所以让我把你们的饭带来。”
说完，吴铎运便打开了食盒，一股香气扑鼻而来。
这时，吴铎运看向汤凡飞，客气地说：“这位就是汤先生吧。”
汤凡飞有些疑惑地看着吴铎运，从他的穿着打扮来看，像是个老工人，但他身上的气质却有着一种坚毅中夹杂着书卷气的感觉，让人难以捉摸。
罗霄见状，赶紧向汤凡飞介绍道：“汤先生，这位是我们宏昌厂的厂长吴铎运同志，朱毅同志则是我们建新公司的总经理。”
听到这里，汤凡飞恍然大悟，原来眼前这个人就是宏昌厂的厂长，于是他连忙起身向吴铎运问好：“吴厂长，失敬了。”
“汤先生，咱们厂的条件有限，委屈您了。”说着，吴铎运打开一个食盒，拿出一碗肉丝面、一碗红烧肉，一碗白菜放在了汤凡飞面前。
“出门的饺子，回家的面。这是咱们东北的习俗。夫人那边已经派人送过去了，您别担心。”说完，吴铎运又打开另外一个食盒，里边是三碗白菜和八九个窝头。
罗霄和朱毅也不客气，一手拿过一碗白菜，另外一只手抓起窝头就埋头大口吃了起来。
“你们就吃这个？”汤凡飞看着正在飞快地吃饭的罗霄问道。
“我们是供给制，大家的伙食都是一样的。”罗霄解释道。
“可我为什么是红烧肉？”汤凡飞有些生气的问道。
“您是贵客，我们怎么能慢待您。”罗霄一边嚼着窝头，一边说道。
“你们解放军不是一直说什么官兵平等吗？而且我也是宏昌厂的顾问。为什么要特殊对待我。我觉得这是不公平的。”汤凡飞生气地说道。
“这……”罗霄有些无语了，他没想到汤凡飞会这么问，一时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汤先生，你不是刚来吗，这是给您接风。所以有点小优待。”看到罗霄受憋，朱毅连忙解释道。
“不行，这样不合适。”说着，汤凡飞拿起筷子，给罗霄等人每人夹了两块红烧肉。
“汤先生，真的不用客气。”罗霄连忙说道。
“不，我必须坚持我的原则。你们是解放军，应该遵守官兵平等的原则。所以我也不能搞特殊化。”汤凡飞严肃地说道。
罗霄和朱毅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敬佩之情。他们知道，汤凡飞是一个有原则、有信念的人，值得他们尊重。
“好，那我们就一起享受这份美味吧。”罗霄笑着说道。
“这才是平等。”说完，汤凡飞脸上带着胜利的微笑，大口吃了起来。
几人风卷残云般吃完饭，还来不及收拾桌子，汤凡飞便迫不及待地拿起笔记本，准备与罗霄等人继续探讨问题。
罗霄见状，急忙拦住他说：“汤先生，咱们今天就到此为止吧。我们得先把今天讨论的成果整理出来，您也好好休息一下，毕竟您刚经历了长途跋涉，身体需要恢复。”
“是啊，汤先生，您先陪我去看看夫人那边还缺些什么东西。今天就早点歇息吧。”吴铎运也在一旁附和道。
“好吧，罗同志，那咱们明天上午再接着商量。”汤凡飞虽然有些不情愿，但还是答应了下来。
见汤凡飞同意了，吴铎运赶忙拉着他往外走。
“这个汤先生啊，真是个十足的工作狂。”朱毅面带笑容，边收拾桌上的碗筷边感叹道。“没错，工作时像个狂人，平日里又像个孩子。”罗霄一边帮忙收拾碗筷，一边无奈地摇头苦笑。
“怎么讲？”朱毅好奇地问道。
“其实象汤先生这样的专家，一方面他们他们在自己专业上是有自己独特的见解，而且成绩显著，可以成就一番不凡的事业。但在平常的生活中却往往像一个天真的孩子一样，需要我们特别保护和照顾。”罗霄解释道。
“在平时生活中像天真的孩子一样。你是说他们情商低？”朱毅迟疑地问道。
“其实，象他们这样高智商的人，情商都不会低，只不过，他们的精力都用在科研上了，有时候是不愿意或者不屑于在人情世故上浪费精力。而这个时候，就需要我们这些人来保护他们，照顾他们。”罗霄接着说道。
“其实这道理和咱们给老技工多发玉米面是一个道理。只不过程度更深而已。”朱毅一边思索着，一边说道。
“没错，没有老赵师傅他们，我即使有图纸，也没有办法改进工作流程，更别提造出107火箭炮了。”罗霄感慨地说道。
“汤先生他们的确是人才。”朱毅说道。
“你知道吗？有一位周行功先生，他早年是清华大学的庚款留美学生。在美国麻省理工学院主攻航空工程，成绩可谓是相当优异。不仅如此，他还获得了博士学位，并留在了美国，成为了波音飞机制造厂的一名工程师。抗日战争一爆发，他便毫不犹豫地抛弃了美国的幸福生活，毅然决然地回到了祖国的怀抱，一心只想为祖国的飞机制造和装配工作出一份力。然而，现实却狠狠地打了他一巴掌。回国后的他发现，自己所做的工作与期望中的完全不同。国民党只是把他当成一个吉祥物而已，根本没有打算让他真正发挥作用。因此，他们仅仅给了他一个航空委员会的顾问职位，让他坐在办公室里领着薪水，这对渴望实际工作的周行功来说，简直就是一种折磨和失望。之后，他多次请求调换职位，但都未能得到批准，最终甚至被免职。无奈之下，他只能辗转到学校去教书。但不幸的是，他的教学方法并不被学生们所接受，随后他又被学校解聘。周行功先生失业后，生活变得异常艰难，日子过得十分潦倒。最后，他因为贫困，病死在了四川成都。这样的结局实在让人唏嘘不已。”罗霄对朱毅说道。
“航空工程师，这是大才呀！”朱毅惊呼道。
“是的，国民党能把全国人民买飞机的钱存到外国银行赚利息，也不愿意拿出一部分来给这些科研人员，你说腐败如此的政府，人民怎么能不去推翻它。”罗霄愤慨地说道。
听着罗霄的话，朱毅默默地点了点头表示赞同。
“不过，汤先生这种人，也有自己的弱点，这在我们的工作中需要注意。”罗霄善意地提醒着朱毅。
“哦？你说说看。”朱毅饶有兴趣地问道。
“汤先生他们在技术上无疑是先进的，但在项目管理上容易理想化，或者说认死理。不太容易理解别人的难处，因此容易因为工作的原因到处树敌。这是最致命的。另外，就是不会照顾自己，你别看他现在穿得西服革履，一工作起来，这些专家穿的和乞丐没什么区别。而什么按点吃饭就更别想了，所以需要派人专门负责这个事情。”罗霄平静地说道。
“明白，工作条件尽量满足，生活条件尽量照顾，吃喝拉撒一个都不能落下。”朱毅认真地说道。他深知要想让科研人员安心工作，必须提供良好的工作和生活环境。
“还好，何莲女士是一个贤内助，这为我们减轻了不少负担。”罗霄接着说道。
“您好象对他们很熟悉？”朱毅疑惑地问道。他注意到罗霄似乎对何莲女士有一定的了解，但又不确定这种了解的程度。
罗霄看了朱毅一眼，没有继续这个问题。见罗霄没有说话，朱毅也连忙转了话题：“陈云同志让我留在厂里一段时间，协助盘尼西林的研发，主要是帮助厂里调剂各种设备和资源。”
“我觉得可以和陈云同志说一下，让汤凡飞先生做这个事情的技术负责人，而您做为管理负责人。这样可能更好一点。”罗霄听了朱毅的话，提出了自己的建议。他认为这样的分工更有利于工作的开展，可以充分发挥每个人的优势。
“这样好吗？”朱毅有些迟疑地说道。他担心这样的安排会引起不必要的麻烦或误解。但他也知道罗霄的建议有一定的合理性，需要仔细考虑。
“这个事情，前期主要是研发，汤先生负责技术，你负责解决他的所有非技术性的管理问题，而后期主要是生产和销售，在这个阶段，汤先生的技术作用会逐步变小，而非技术性的管理要求会比较高。所以前期汤先生主攻，你打辅助，后期是您主攻，汤先生辅助。这样是最佳组合。”罗霄解释道。
“关键，这个东西你让汤先生去卖，不亏本才怪呢，你说到时候亏了几万两黄金，你能让汤先生负责吗？”罗霄接着说道。
“不会吧。汤先生也不笨呀！”朱毅诧异地问道。
“先生心太软，否则，他早就家财万贯了，这种亏本的事情，他可真没有少做。”罗霄解释道。
“行，就让汤先生专心管技术，其他的我来管，这样，最起码我们不会亏本。”朱毅自信地说道。
“其实，以后我们的研究都可以这么做，技术人员做技术主管，干部做管理主管。”罗霄知道朱毅现在用的方法就是后来钱老在军工体系广泛推广的双总师管理法，而这个管理法也极大提高了军工体系的工作效率，所以，他想先尝试一下这个方法。
“钱老，对不起了。为了国家的发展，你就原谅我吧，”罗霄默默在心里说道。
“我看行，就象部队一样，打仗军事主官负责，生活政治主官负责，咱们部队一直是这个原则。”朱毅赞同地说道。
“那以后要讲研发管理的课程，可是要您来讲了。”罗霄一脸坏笑地看着朱毅。
“你这家伙，行，只要能生产出来盘尼西林，怎么都行。”朱毅也无奈了，这罗霄同志你说他能干也是真能干，但总是时不时冒一些坏水，让他哭笑不得。
正在两个人进行着快乐的博弈的时候，一脸严肃的李泽田突然走了进来。
“老罗，老朱，你们都在。正好，总前委的电报到了。”李泽田一边说着，一边把几张电报纸递给了罗霄。
“总前委的意见，一、盘尼西林的生产极为重要，要求我们尽量加快生产进度，二、对于汤凡飞等专家在能力允许的范围内，可以给于特殊照顾，三、建议东北局将建新公司自筹资金投入到盘尼西林生产中，以补充机器设备的不足，四、让我们搞好保密工作，但也不要做成风声鹤唳。”李泽田快速地将总前委的电报要点说了出来。
“关于何莲女士的问题，老李和总前委有什么意见？”罗霄认真地问道。
“老李同志的意见是我们要以为人民服务为核心，坚持实事求是的原则，不能因为何莲女士父亲的身份问题，就直接给何莲女士下定论，更不能影响造福广大指战员和老百姓的新药生产工作。老李同志严肃地批评了我，说我是将个人恩怨掺杂到工作中，影响了工作。”李泽田认真地说道。
“周冠生同志建议我们做好补充侦察，在时间来不及的情况下，要注意内部的保密工作，但要做到外松内紧，不要影响正常的研究工作。但必须要保证特殊人员的安全。另外，周冠生同志已经调派其他同志去帮助我们做相关人员的外调工作，让我们提供后续需要外调人员的名单。”李泽田接着说道。
“老李，谢谢你，也谢谢组织对我的关心。”罗霄诚恳地对李泽田说道，他知道李泽田一定是在电报里详细说明了汤凡飞在生产盘尼西林的重要作用，而弱化了何莲的身份问题，而这样做，李泽田一方面要背黑锅，而另外一个方面又要承担保护自己的责任。一旦出问题，他就是第一责任人。
“没关系，这是我的工作。”李泽田回答道。
“不过，需要给汤凡飞先生配两名警卫员。”李泽田坚定地说道。
“公务员吧，从咱们的警卫部队找人。”罗霄对李泽田说道。
“行，我同意。”李泽田说道。
“明天，我和汤凡飞先生说。”说完，罗霄走近李泽田，在他耳边小声说道：“我觉得汤凡飞和何莲应该没有问题。”
听了罗霄的耳语，李泽田突然感觉自己的担子一下子轻松了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