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上有茧,指甲色泽健康,但带了些微兽化未褪去的特征。
和我被精心打造出来的,每一根手指都不沾阳春水,从没有接触过,除了白阡递过来以外的,其他东西的手,不一样。
我脑残了都不可能记错,那……是,白阡的……的手。
我看向薄昭离。
哪怕我收住了,但是还是揍在他嘴角了,牙齿划破嘴里的肉,他的嘴角还是流了点血。
他总是贱,说话讨人嫌得厉害,阴阳怪气,还对我有敌意。
但这个时候我也顾不上那么多,我只问他——
“你说这话什么意思!”
“你又不傻,”魔头擦去嘴角的血,嘲讽地看着我,“灵种,动动你僵硬的脑子,猜猜看呢?她是为谁而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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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命换命。
哪怕在魔族,也是禁术。
但这个禁术,薄昭离特别爱用,确切来说,是给别人用。
他几乎打出自己的招牌来了,在魔族人人喊避开的时候,还能有不死心的它界修士,找到他,央求他展开禁术,救救亡人性命。
我和白阡认识他的那一天,他就在给一只神兽做这个转换的禁术。
红衣魔修看着那个人修,问他。
“借尸还魂,就是用秘术,辅死人的旧体,和阎王借命,借来世之性命,给予他或十载,或百载的不定时间。
但此人来世,将是早夭之命。”
说完,薄昭离发出桀桀桀的笑声。
“不过他是远古异兽,是天罚之种,他可没有来世。”旁边的天生魔种看着茫然的人修,无奈地进一步解释。
那人修忙道:“借我的,我的命可不可以?”
山奈瞥了他一眼,“要亲人,或者天道认可的爱人,你是吗?”
“我是!”人修情绪激动,“我和他拜过天地,名字刻在天道碑上,命缘相连,天道认可。”
其实他说这句话的时候,白阡还倒吸一口冷气。
拉着我窃窃私语,“两个……两个男子,男子之间,也可以吗?那……那我们……我们是不是……”
我捂住她的嘴,不叫她乱说话。
山奈看了我们一眼。
“那可以呀,”薄昭离笑嘻嘻地黏在山奈背上,说,“不过友善提醒,死人的身体和借他人命数的死魂,可不一定造出什么东西来,也或许,并不是你记忆里的虚耗了哦。”
人修这次沉默了很久。
他哑着声音说,“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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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今,薄昭离和我说,白阡也找他,做了这种交易。
她把水灵,作为代价,给了薄昭离。
请求他,救我一命。
薄昭离说,他本来不想答应的,我死就死咯,还去掉一桩心事,仇人之死,本就快哉。
但白阡苦苦哀求,还给了他喜欢的东西,他只好勉为其难答应了。
反正我迟早要死,救这一次又如何呢?
只是,因为我本人没有实际躯体,需要一具死尸,最好也是和水属性契合的,这样的话,他手里的水灵,还可以派上用场呢。
他说这话,我后来想,难道不是水就不行吗?肯定不是的。所以,他当时那样说,就是存了恶意。
他故意的!!!!!!
他故意推白阡去死!!!!!!!!
但是……
难道我就没有错吗?
我……她是为了救我啊!如果不是因为我疏于防范,我不会受伤白阡不会想救我白阡不会死……
如果不是因为在意我,在意我远超她自己,白阡不会救我的,白阡不会牺牲她自己的……
都怪我都怪我都、怪我。
还有当时那个妖修,那个妖修!!他也该死!!!!!
都得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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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奈敲晕了我。
真搞笑。
我醒来之后就要去找薄昭离算账,这死贱人,没事做什么交易,闲得发慌就去死吧。
山奈说,“那这样算,最该死的,是你自己。”
我说对啊。
山奈一句话堵的我心里塞塞的,“可是你用着白泽的身体,你寻死了,白泽不就白死了,她耗尽心思,就为了救一个疯子吗?”
他说话也不好听。
反正我不爱听。
不能寻死不能杀薄昭离,那妖修,我总能找他算账吧。
山奈这次没拦着我。
他看着我走的。
但是我走之前,他还要多嘴来一句。
“其实白阡,给你留了一句话。”
我顿住了。
眼泪很突兀地就掉了。
山奈在我背后,说,“她说你们相识在春日,人间的书,她读过很多本,唯有一句,她特别喜欢。
春日迟迟……”
春日迟迟。
“采蘩祁祁。”
采蘩祁祁。
山奈的声音,和我记忆中,白阡的声音重叠在一起。
我回过头,一滴眼泪流下。
我看着山奈。
魔种也认真地看着我,开口说话。
但我脑子里面,却自动配起白阡的声音。
她好像就站在我面前,笑着捏我的脸,亲密地说——
“没和你起过名字,总是叫你蘩儿,现如今,最后再送你一个名字,祁春迟,你喜欢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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祁春迟站在阴影和阳光的分界处。
也就是酒楼的门边,倚着门,抱着剑看自家师兄几招就制服了莫如兴,然后被追过来的陆雁回一巴掌拍在溜光的脑门上。
“师妹呢?”
陆雁回看也不看被捆妖索捆住的万象宗弟子,焦急地问。
沈问摸摸脑门,看向酒楼,“那里呀,我让师妹找个地方躲起来了。”
陆雁回走路带风,衣袍飘摆,几步就赶到了祁春迟身边,把人翻来覆去看了个仔细,才松了一口气。
“还好没事,”这平日里总笑呵呵的剑修松开紧皱的眉宇,“你不知道师兄我担心死了,一结束比赛,就想来找你,沿路听见他们说这边有魔修引起的闹剧,然后又说什么看见一个光脑门的和魔修对峙……我就一下子提起心来,怕那个沈问光顾着打魔修去了,没保护好你。”
祁春迟安慰他,“我没事师兄,我已经金丹啦,可以好好保护自己的。”
“魔修狡诈,沈啾啾当年修为比你高,都还中过招……”
陆雁回没好气看了眼跟过来的沈问,“你也是,都不知道给师妹搞个防护罩吗,这地方人鱼混杂……”
沈问低眉顺眼挨训。
他确实不太擅长带孩子……不,他不是说师妹是孩子。不过他做事是喜欢猛猛冲,干就完事。
当时也是想着马上就可以解决这人,然后就和师妹一起走的。
不过现在,被骂几句,也是提醒自己事不过三。
祁春迟的意愿,不被在意。
哪怕她喊着“我其实不怕魔修……”,两个都是第一次带小师妹的剑修都只当做听不见。
“走,师兄给你买好吃的,压压惊。”
“那我给你买法衣。”
“嘁,那我给师妹买灵宠!”
“我给师妹买丹药……不对啊,师妹不是有灵宠了吗,那只小狼和小狗不是的吗?”
“那是男宠吧?”
“?”
“师妹!你不能误入歧途啊!师妹!”
祁春迟捂住了耳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