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家昊到下牢来之前，林起秋跟张家昊有过一番推心置腹的谈话。
林起秋说起来跟张家昊还颇有渊源，张家昊的老领导储霆以前担任市委副书记时，林起秋还是副市长，没有任市委常委，等储霆到省委组织部担任副部长时，林起秋才进入常委班子，并担任了组织部长。
说起来，林起秋还搭过几次张家昊的线，向储霆汇报工作。
林起秋感慨到：“本来按照组织的考虑，想让你在团市委多呆两年，再到县里工作，但是储部长向我们建议，要给你多压压担子。”
“这次省里给了我们一个交流任职的名额，所以才空缺一个县长的职位，下牢县和另一个县相比，经济体量是小一些，但是潜力很大，尤其是现在获批省级经济开发区，可以说是千载难逢的机遇。”
“我知道你跟在褚部长身边，学了很多东西，但是有时候也要注意团结同事的艺术。”
“严涛同志能力强，但性格也比较强势，你们两个在一起搭班子，要有大局意识，求同存异，一起把下牢县的经济搞上来。”
听着林起秋对自己的叮嘱，张家昊知道他是为自己好，所以赶忙向林起秋作了保证。
可到了下牢县，张家昊发现情况与自己想象中相差甚远。
在知道要去下牢之后，张家昊第一时间查阅了下牢县的相关资料，开发区的事情让他莫名产生一丝怒火。
从筹办到建设至今一年的时间，愣是没有落地一家像样的企业。
下牢县尽管地理位置较为偏僻，可辖区矿藏资源丰富，尤其是石灰石、黏土，保有量大，这是引进水泥生产企业不可多得的优势。
尤其是随着城市化的推进，交通、建筑乃至各行各业，都对水泥有着巨大的需求量，一旦下牢县的水泥产业能够发展起来，势必将辐射周边县市甚至临市，产生巨大的经济效益。
所以尽管知道下牢县刚签订的蓝山药业的投资协议，可一期投资仅2000万元，能产生多大的效益还未可知。
在动辄上亿的水泥投资项目面前，还真是不够看的。
就是在这样的背景下，张家昊才会明知调研的新闻会引发与严涛的矛盾的情况下，仍然选择用这种方式沟通。
因为他知道，医药和建筑材料两条产业很难同时上马，医药尤其是想进行原材料的培育，势必对环境要求非常高，但是建筑材料的产业又存在一定污染。
这倒不是说张家昊完全不在意环境问题，可与辐射带动可怜的中草药种植相比，水泥产业能够产生多少产值、带来多少税收、增加多少就业岗位，与其所带来的负面影响相比较，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而且张家昊相信，在这么大的政绩面前，很难有人不会心动。
因此，张家昊从一开始就没打算从严涛擅长并且控制住的人事问题入手，而是锚定产业基础，打算来一手釜底抽薪，让严涛目前最引以为傲的项目变成纸上文章。
如果是这样，那在下牢县应该听谁的，也就显而易见了。
张家昊的打算，严涛多少知道一些，汪国飞因为有前世的记忆，所以更加了解。
前世的下牢县因为张家昊的到来，在90年代初引进了几家大型水泥企业，确实有效带动了GDP的发展，成为了下牢县的支柱性产业。
因为经济上的成就，所以张家昊在下牢县跟严涛可以说是不分伯仲，但这种结果本身就是对严涛的一种否定。
上一世，因为在经济发展上没有太多办法，严涛不得不受制于县政府来发展经济，为此在很多人事议题上作了妥协。
只是让汪国飞有些拿不准的是，这一世，面对初步形成开发区思路的局面，张家昊会如何挑战严涛的权威呢？
因为上一世只知道最后的结果，汪国飞并不知道县委领导们之间的纠葛，这样的局面让他非常恼火。
他相信，张家昊绝对不会打没有准备的仗，作为一个强势县长，产业发展的方案在县政府常务会议通过肯定是不会有太大的问题，那么张家昊必然将战场摆在县委常委会上。
现在的常委中，严涛的基本盘应该暂时不会有太大的变化，张文、杨顺利、丁太平、朱建国，加上他自己是五票。
张家昊如果想要赢得优势，那就势必需要将剩下的常委票一网打尽。
包骏一般不会在这种事情上跟县委太唱反调。
戚月在施健清走后有点独木难支，这一票会倒向何方不好说。
熬名威面对这种局势，汪国飞认为他大概率选择弃票，或者投票多的一方。
那么李铭、李天刚对于张家昊来说就至关重要。
只是让汪国飞想不通的是，张家昊会如何拉拢李铭、李天刚，又怎么说服其他的常委们？
面对愈发复杂的局势，汪国飞知道，他离最终的结果不远了，但是在这之前，他必须把张家昊的底牌摸清楚，只有这样，他才能够帮到严涛。
作为一个合格的秘书，更多的时候是要将领导的部署和要求不折不扣的落实到位，但是如果想成为一个优秀的秘书，就需要站在领导的角度，提前帮领导考虑周到，再以合适的方式给出建议。
汪国飞显然对自己有更高的要求，更重要的是，如果严涛真的因此威望受到打击，那么他这个秘书，好日子也就到头了。
汪国飞在日历本上盘算着日期，从现在到年底，满打满算还有一个多月的时间，在这期间，县委会召开一次常委会、一次县委全会，县人大、县政协的“两会”会在县委全会之后召开。
那么张家昊势必会在常委会上出击，这样才能确保之后县委全会以及人代会上，县委的报告和政府工作报告的内容中确立他的经济发展思路。
这么一看，留给张家昊的时间只有半个月不到。
汪国飞给自己定下的任务是，留意李铭和李天刚何时会倒向张家昊，最好能够弄清楚张家昊取得他们支持的原因，只有这样，他才能够在适当的时候提醒严涛早做准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