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一转眼就到了2022年。
年初给大伯拜年的时候,大伯把我大哥的儿子,大学毕业两年的冬冬带在身边,跟我说让我指点一下冬冬,说他连着考了两年的公务员,每次都是笔试前三,到了面试就拉胯。
“他到了面试就像是成了哑巴,开不了口,开了口也说不了一句完整的话。”大伯说,“你有空指导一下他。”
我并不想掺和这事儿,要是面试不如意,花钱报班就行,现在市面上的考公班可多了,“要是想要更有把握一些,就报名那包过的协议班,不过还能全额退。”
“那些班冬冬也报了,没用。没效果。”大伯说,“第一次没过后,第二次又换了个机构报,我还特意去看了,培训的时候的确是一板一眼,看起来准备周全,到了真正的面试现场,就像是变了一个人,憋不出一句好听的话。”
我哑口无言,实在是不想带,我不想别到时候出现什么问题,惹得一身骚。
“你们现在公务员的录取考试,面试什么情况,我也说不清,我退休多年的人了,那时候根本就没有面试的说法。”
“我试试看,”我能怎么办,我只能说我试试看。
等我回家把这事儿和我爹说的时候,我爹那一根筋,想法很简单,“这还不容易,塞钱啊!给面试的领导都塞钱,不就过了?”
我听了我爸这粗鲁的想法, 简直都要笑出声来。你看,我爹的脑子就么直白,说话根本不过脑子。
十八大之后,中央对于地方,地方对于村镇,反腐力度是一年胜过一年,公务员考试你还想行贿,那就是天方夜谭!
我又不好意思反驳,只能是把冬冬带在身边,让他在县城里安心备考,有时间就培训他做一些面试准备。
2022年7月,在不断延期之后,省考举行,冬冬经过我的培训上了考场。
7天后,拟录取名单发布,上面赫然有冬冬的名字。
再过7天的公示期,冬冬的公务员之梦终于实现了!
这里面,最开心的肯定是我哥和嫂子,其次是我大伯,最后是冬冬。
大伯打电话跟我说,抽空回去一趟,他有要事和我商量。
我找了个周五的下午,开车去了镇上赴约。
大伯已经等在他们楼下的饭店,就他一人。
饭店里的人都认识我大伯,大伯直接进去一个包厢,外面的声音被完美隔绝。
点菜完毕后,大伯问我:“你岳父对你怎么样?”
我说:“特别好。在我工作上也经常指导我,平时我和徐佩有些矛盾,他也下场,不偏袒谁。”
我们又继续有一阵没一阵聊了会儿,大伯说:“伟杰啊,我看到你和徐佩过得好,真为你们开心。还有你这次帮冬冬考上了公务员,也是特别谢谢你。”
我连忙说,这是我作为晚辈能做到的力所能及的事情,不至于还要特地感谢。
但是大伯还是继续他想说的:“你知道,我和你岳父徐海认识,我好像之前和你讲过吧。”
“是的”,我说。
“那时候我和你岳父,还有你小爹挖沙的事情,我当时也和你讲了。”大伯说。
“是的。”我说。我不知道大伯怎么突然提起这个事情。
大伯继续说:“那你知道,你岳父现在还有挖沙的公司在吗?”
我倒真没听过这回事,算起来,不只是我岳父,哪怕是孔垄镇,挖沙这事至少10年前就消失了,哪还有什么专门的挖沙公司在?
我说:“这我真没听说过。”
大伯说:“也不能这么说,不能说是挖沙公司。现在还有什么挖沙公司啊,政府早就让关门了。”
说完,大伯自己也笑了,接着大伯继续说:“我意思是说,当初我和你岳父,你小爹,在挖沙这个事情上,因为是合伙,出了钱,所以也有类似股份的协议。”
这倒也正常。我心里想,90年代以后,股份制的概念已经逐渐兴起,我岳父学财政专业的,他肯定早就懂。
大伯说:“虽然后来这挖沙的生意不能做了,但是当初我们三个人签的股份协议还在, 一直都在,今天我把我的,还有你小爹当时签的股份协议都给你,虽说是一份废纸,但是也是当时的一个凭证,怎么处理,你看着处理。”
我不解:“大伯,这是你和我岳父之间的事情,应该还是你们来处理会比较好吧?”
大伯笑着说:“徐海现在是你岳父了,你又是我侄子,这事情肯定还是你来处理好。”
说着,大伯也没容我继续推辞,从身后的手提包中拿出了两张泛黄的纸张,虽然间隔了几十年,上面的笔迹依然遒劲有力,显示出老一辈人踏实的功底。
但我脑子里还在犹豫着,到底要不要。
我只能先装一个糊涂:“倒也不能看我身份在这里。股份这里面涉及到钱的事情吧,应该交给大哥比较好。”
大伯听到我的装糊涂,笑了,继续说:“公司早就没了,这哪里还有什么钱的事呢?再说,要是真的涉及到钱,就更不能给你大哥了,你大哥上次因为KTV股份的事情,差点把自己搞死了,这要再给他,他本身就和你岳父不认识,沟通处理起来不知道还要闹出什么问题。”
我大伯这话,我倒不能反驳。
大伯继续说:“你一个人在县城,虽然现在孩子也有了,徐佩对你一直以来都好,但是人性啊,谁也说不准。人和事,都是会变的。这两张凭证,现在看起来是废纸,但是以后要是你岳父,乃至徐佩有什么为难你的,这两张凭证,也许能帮上。”
大伯已经说的足够明显了,这两张纸,是大伯为我以后的人生,提供的最大的支持啊!
我顿时想起从我大学毕业,到今天此刻之前,我多少对于大伯都是不满的,但是此刻,我感受到人们常说的,老一辈那种无言的支持。
我真的是心眼太小了。
没容我说声感谢,大伯说:“把这个交给你,也算是了却我一桩心事。以后,冬冬那边还要你多照顾。”
好一个反转!
兜兜转转,大伯还是为了自己的孙子。
我心里不禁为自己的头脑简单而发笑,但表面上还是说:“冬冬那边没问题。谢谢大伯考虑的这么周到。”
说着,我接过那两张发黄的纸张。
大伯用专门的一个笔记本架着。
纸张上写着,大伯的股份是30,小爹的股份是10。
也就是说,岳父那边60的股份,剩下的都是大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