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殿里,所有的宫人都随着皇上退出去,只剩下曹皇后和五皇子。
五皇子被曹皇后紧紧拥在怀里,他搂住皇后的脖子,在他耳边轻轻唤道,“阿娘,阿娘!”
奶声奶气的,揉碎了皇后绝望了二十年的心。
曹皇后到了此时才相信,她的儿子真的回来了!
大殿内,哭声震撼人心,听的早就铁石心肠的皇上也有些恍惚。
曾几何时,自己的母亲也会抚着自己的脸,心疼和愧疚如同流不完的眼泪一般,压抑而痛苦。
皇上抬头望天,二十年了,母亲的脸上只剩下冷漠。
想到此,皇上微微闭了眼,脸上露出自嘲的笑。
站在他身旁悄悄观察的段子微微缩了缩身子,多年主仆,他知道皇上心底最深处的在意。
一刻钟后,大殿内哭声渐歇。
青鸾端了水进去给皇后洗漱。
又一刻钟,皇后和五皇子牵着手出来,两人都是眼圈红肿。
皇上拧眉,问五皇子道“翙儿怎么也哭的这么厉害?”
五皇子眼睛眨巴眨巴,又盈满了泪水,“父皇,母后哭,儿子就想哭。”
皇上欣慰,自己的儿子果然是有情有义的。
皇后眼中还有些呆滞,笑容也有些木,见了皇上也不行礼,只顾低头看着五皇子。
皇上刚才就交代了青鸾,此刻青鸾上前扶住皇后道“娘娘,小殿下回来,我们应该去谢谢列祖列宗,去上炷香吧!”
曹皇后木木点头,“对,你说的对,去上香,叩谢列祖列宗。”
宗庙里,皇后带着五皇子上了香,磕了头,下一瞬,便见天色突然变暗,天上乌云凝聚,随着突然而起的一阵大风,大雨倾盆而至。
皇上高兴,下旨,中宫有嗣,国朝有继,大赦天下!
这个旨意一出,倒是让各方有了不同的猜测,各种说辞纷至沓来,朝堂内外各怀心思。
圣旨下的时候,慈安宫里出来一个执伞的老嬷嬷,传了太后懿旨,要皇后带着中宫嫡子,也就是五皇子去见她。
裴太后自从做了太后,基本不出慈安宫。
皇上去请安也是不冷不热,对宫里每一个孩子,不管是皇子还是皇女,都只允许他们每月初一去请个安,隔着帘子见一面。
要说这些年,裴太后对谁还有些在意,也就只有皇后了。
聋哑太监每日给皇后送的饭菜便是从慈安宫的小厨房里端出去的。
皇上听说太后召见,略有惊讶,微一琢磨,便想到了太后的意思,讽刺一笑,让人用他自己的銮驾送皇后和五皇子过去。
青鸾牵着皇后的手,皇后牵着五皇子的手,三人一起进去的时候,太后面前的帘子已经挂起。
隔着二十年,恍若隔世,又好像昨日今日。
皇后没有行礼请安,太后没有计较对她招招手,微笑道“过来,让哀家看看你和孩子!”
皇后眼中涌上泪水,泪水冲刷掉然呆滞,她拉着五皇子跪到太后跟前,孺慕的看着她道“母后,儿臣带您的孙子来看您了!”
太后哽咽着说不出话,摸摸五皇子的脸,给皇后抿抿被风雨吹散的额前碎发,哆嗦着说出几个“好”字。
皇后和五皇子在慈安宫待了不到一刻钟便出来了,段子悄声走到正在御书房愣神的皇上跟前小声回禀。
皇上点头,“既然太后喜欢曹氏,以后就让曹氏多带着孩子去给太后请安吧!”
宫里没有多少秘密,随着宫人在小路小跑几趟,能知道的,该知道的就都知道了。
有子的宫妃心神不安,有了不好的预感。
皇上正值壮年,虽有朝臣提过几次立储,都被皇上驳回,立储的事就一直悬而未决。
也有人试图走太后的门路,带着孩子过去讨好太后,可次次都被太后拒之门外。
如今,年龄最小的五皇子却因为记在曹皇后的名下,就一下入了太后的眼,德妃和慎贵妃都后悔不已,若不是一时犹豫,也不会被娴妃抢了先。
娴妃笑听着宫人恭喜她所出的五皇子得了太后喜欢,将来前途无量的话,可她心底却高兴不起来,总觉得空落落。
她也说不清到底是怎么了,就是觉得无着无落,让她有一种踩空了的感觉。
宫人们得了赏钱散去,殿内只留下翠玉和翠微伺候。
娴妃遥望着宫门念叨,“翙儿怎么还不回来?”
翠玉两人都是多年心腹,彼此对视一眼,都有些担心,可还是端出笑脸安慰道“娘娘这是为母则忧,五皇子这会儿肯定在路上呢!”
娴妃点点头,“让人再去迎一迎,今儿这么大的风雨,翙儿身体才刚刚好一点儿,莫再感染了风寒。”
五皇子那天没有回来,他从慈安宫出来后,便告别了曹皇后,回了皇上身边。
一天折腾下来,病愈不久的身子疲乏的很,蜷缩在皇上宽大的龙椅上睡得香甜。
到底是自己的儿子,皇上挪了挪身子,坐到角落里,接过段子拿来的小被,轻轻盖上。
往后的日子,五皇子虽然记在了中宫,并没有搬去坤宁宫居住,还是如之前一般跟在皇上身边,只隔天下午过去陪跟皇后一起用一顿晚膳。
除此之外,坤宁宫平时还是宫门紧闭,据说,皇后身体尚未痊愈,有时也会哭闹,只有见到五皇子的时候才稍稍安稳。
随着中宫嫡子的产生,朝堂上又有人提出了立储的事,很多人主张立五皇子刘广翙为太子,立嫡名正言顺。
也有人提议立慎贵妃之子刘广翎为嫡子,刘广翎已经十一岁,文武双全,且他规矩天成,待人和善,很多人都说他同皇上年轻的时候很像。
却没有人知道,皇上最不愿听到的便是这种话,上奏的臣子被奏折砸到脸上,转天就被贬谪出了京城。
自此以后,立储的事又被压了下去,朝堂内外风平浪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