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月离失魂落魄的走在回家的路上,心底冰凉一片。
今儿的琼林宴,皇上丝毫没有外界传言的喜怒不定,从始至终笑的一脸和煦,对蓝月离的态度仿若子侄一般,让他受宠若惊的同时,更是摸不着头脑。
宴席上,太后露了个面,对相貌清俊的蓝月离赞不绝口,又提了提如今待字闺中的裕安公主,大家一听也明白了太后的打算,皇上听了之后却脸色微沉。
众人一见皇上脸色,都提起了心。
连太后也沉了脸。
这些年她因为旧事无法与皇上重续母子之情,两人一直冷着,如今为了五皇子,裴太后才走出了慈安宫。
五皇子刘广翙已经九岁了,他容貌随了皇上,已经到了皇上肩头高,平日说话做事与皇上简直如出一辙,还能时常以童言稚语为皇上出谋划策,最是得皇上信重。
他悄悄拉了拉皇上道“父皇,这是不是亲上加亲的儿女亲家?”
皇上一凛,是啊,可不就是儿女亲家吗,他也想起了多年前的一句戏言,没想到竟有成真的一天。
想到这里,皇上换上了笑颜,接着就让段公公去拟旨宣旨,丝毫没有过问蓝月离或蓝家的意思。
蓝月离的婚事就在他高中的一日定了下来。
所有人都对他恭贺,高中状元,公主驸马,这得是多高的荣耀。
成了皇上的乘龙快婿,以后前途无量!
蓝月离十岁的时候,都知道遮掩情绪,更何况是现在。
他笑着与众人虚与委蛇,直到宫宴散了,他才收了笑脸,落寞的坐在回家的马车上。
晚宴结束后,城门早就关了,兰因今晚也住在了蓝家。
她琢磨着蓝月离应劫的日子应该快到了,该收拾收拾回去了!
蓝月离进门后,以往对二房不算亲近的小钟管家殷勤的走到蓝月离旁边讨好的笑着,
“恭喜二公子,贺喜二公子,二公子高中状元,又被下旨赐婚,可真是天大的喜事!”
蓝月离今儿一天笑的脸都抽筋,他实在笑不出来,给听书使了个眼色,听书从袖兜里掏出个银锭子递到小钟管家手里,“这是二公子赏的,钟管家拿去打酒喝。”
小钟管家谢恩的吉祥话又说了一串,才被蓝月离打断,问他今日府里还有什么事。
小钟管家随着蓝月离的脚步把今儿府里家宴的热闹从头至尾好好说了一遍。
在听到小钟管家说今天兰因住在府里的时候,蓝月离明显愣了一下,看了看已交亥时的天色,他有点懊悔,今日与那些人虚与委蛇的时间太长,不如早些回来见妹妹。
蓝云山还等在前厅里,两父子一见,都是沉闷的脸色,唉声叹气的相对无言。
良久,蓝云山才道“离儿,段公公说了,礼部正在挑选婚期,皇上的意思是定在秋日,我们蓝家得准备起来了!”
蓝月离失魂落魄一般,对蓝云山的话听而不闻,他又默了一会儿才道,“父亲,这桩婚事无法改变了吗?”
蓝云山点头,“圣旨已下,谁能抗旨!”
是啊,圣旨已下,皇上金口玉言,又岂能更改。
蓝月离头疼的厉害,他起身同蓝云山告辞回了院子。
蓝云山看着儿子萧索的背影,也觉得心神不安,郁闷难当。
回到自己的书房,他提笔练字,试图让自己静下来。
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他才发现自己写了整整一大张的儿女亲家。
回过神的蓝云山吓了一跳,他将纸团了团扔到废纸篓里。
双手抱头,伏在书案上,枯坐到天明。
蓝夫人身体不好,若是夜里睡不安稳,两三天都会头昏脑涨,所以她每晚睡前都会喝一碗安神汤。
昨天,儿子高中,圣旨赐婚,这对蓝夫人来说,都是天大的好事,因着过于高兴,她让夏至把安神汤熬的浓稠了一些,早早就睡下了。
等到天蒙蒙亮醒来的时候,才知道蓝云山一夜未回房。
问了夏至,夏至只说,老爷等二公子回来后,两人说了会儿话,便去了书房,再没出来。
蓝夫人忽然觉得心跳的厉害,现在她才回想起来,昨儿接了圣旨,老爷似乎就不是那么高兴,她当时以为是圣旨突然,老爷没反应过来,如今他一夜未回,看来也许另有隐情。
蓝夫人让人拿了换洗衣裳,亲自过去书房探望。
推开门一看,蓝云山竟然还趴在桌案上,他的随侍吓了一跳,苦着脸对蓝夫人道
“夫人,昨儿老爷进了书房后,就让小的回去睡了,小的真不知道啊!”
蓝夫人虽生气随侍的不尽心,也知道蓝云山的脾气,摆了摆手道“你去叫人打盆水来给老爷梳洗吧!”
蓝夫人往里走了一步,才发觉不对劲,蓝云山还穿着昨天的衣服,身上也没有披被子,三月的天,夜里还是有些冷的。
她快步走到蓝云山身边,轻轻拍了拍他道“老爷,你醒醒!”
蓝云山丝毫没有反应,蓝夫人大惊,险些跌倒。
夏至一手扶住蓝夫人,脸上也露出不可思议的神色,哆嗦着嘴唇嘟囔,“夫人,老爷这是怎么了?”
蓝夫人深吸一口气,她低下头,把手放到蓝云山的脖颈上,没有丝毫感觉。
她一下大哭起来,“老爷,你这是怎么了?”
哭声震惊了蓝家早起的人,很快,蓝家主子都赶到了知行院。
蓝庆成指挥着下人把蓝云山放在新拆下来的门板上时,兰因才听到消息赶来。
蓝月离恍恍惚惚的跑在兰因后边,他一进院子便看到了脸色晦暗,已经没有生气的蓝云山。
蓝云山死了,兰因给他检查了尸体,是死于突然而至的心疾,算是暴毙而亡。
蓝夫人哭的死去活来,几度昏厥。
蓝家挂起了白幡,路过的众人皆唏嘘不已,昨日高朋满座,大宴宾客,今日便满目缟素,魂归天外。
众人感叹世事无情的同时,又不禁为蓝月离惋惜,昨日才高中状元,今日便要守孝三年。
昨日赐婚的圣旨,今日之后也不知道还做不做得数。
蓝月离痛悔难当,昨夜他只顾着自己难受,丝毫没有注意父亲,他跪在灵堂前不吃不喝整整三天,昏过去后,才被人抬走,强行喂下一点米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