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因坐在归去亭里听着冬至从外边传来的消息,松果忽然来报,说河东县主来了。
自从青阳观国师出事之后,河东县主的身体日渐萎靡,她强撑了这么多年,如今已经是强弩之末了!
之前她来找过兰因两次,想求兰因看在都是一家人的份上帮她想想办法,都被兰因拒绝。
她体内踏云的妖丹早就不支,早先河东县主能活的那么鲜活,也是得益于紫藤花吸收的生人精气滋养。
如今国师已死,京城里从国师院子里分出去的紫藤花也都消亡。
河东县主断了供养,身体自是不如从前。
兰因让人把河东县主领到了亭子里。
此时正值暮春,和风暖阳,人们都已经换上了单衣。
河东县主却依然裹着狐裘,脸色清灰,全身哆嗦,仿佛从寒冬腊月走来,由几个仆人搀扶着走到亭子里。
她坐下后,仆人赶紧端了火盆进亭子,还给河东县主塞了两个手炉,才全部退下,远远站着。
可河东县主仍然冻的牙齿打颤。
兰因本来在喝茶,自河东县主一靠近,整个亭子周围便弥漫着一股腐臭恶心的味道。
兰因失了雅兴,看着河东县主道“我早就同你说过了,你的身体我帮不了忙,你何必折腾这一遭。”
河东县主被折磨的不成样子,性格也早就不见之前的敞亮,说话阴郁难听,
“你帮也得帮,不帮也得帮。你若是不帮我,我便去同皇上说,你有办法帮他恢复身体,回到年轻时候,到时,我看你要如何是好?”
兰因哈哈一笑,“你太自以为是了,你以为你是谁,一个苟延残喘了近四十年的死人而已,你有什么资格威胁我?况且,你以为有多少人盼着皇上康复!”
如今朝中有三位成年皇子,他们可都是新长成的狼崽子,早就对着皇位和五皇子眼露绿光。
这些年,三位皇子彼此争斗的同时,还盯着站在皇上身边的五皇子,事没成几桩,经验倒是累积了不少,阴损的事做起来更是得心应手。
这两年不是没有人试图向皇上进言,让兰因帮皇上诊病,只是在各位皇子的共同努力下,这种话从没有一次成功的递到皇上跟前儿。
河东县主自是也明白这些的,她现在身体散发着腐臭味,根本进不了皇宫,而她向皇上进言的话,也无人会替她传达。
她的丈夫郑知北自三年前河东县主身体溃败的厉害后,便辞官在家陪伴,如今也不过一赋闲人而已。
见河东县主脸上还是不甘心,兰因抬手轻拂,只见饮马湖上波光粼粼立马化为透骨寒冰,河东县主瞬间冻得眉眼结霜。
她惊恐而痛苦的抱着身体,磕磕巴巴的哀求道“我、不敢、了,求你、饶了、我吧!”
兰因收了术法,转过头不再看她。
河东县主缓了缓,慢慢起身,一步步挪出去。
她走了不到半天,便有安国公府的人来报丧,说河东县主殁了。
按着规矩,兰因也应该回安国公府,毕竟河东县主名义上算是长嫂。
河东县主是太后养大的,她的葬礼上,太后身边的简嬷嬷亲自送来了丧仪,安慰老迈的安国公夫妇时说道,太后整日在宫中念叨,河东县主在她膝下承欢多年,如今嫁到安国公府多年,却没个一儿半女,将来连个给她上香扫墓的人都没有,身后凄凉,实在是可怜!
安国公夫妇听明白了太后的意思,当天天便让人在族里选了个七岁的聪慧男童,要他在河东县主灵前磕了头,敬了茶,记做了河东县主的嗣子。
等到河东县主出殡的时候,这个男童已经顶了安国公府长公子的身份给河东县主摔盆打幡。
她的葬礼办的热热闹闹,京城中人讨论了好一阵儿才歇下来。
郑知北很是落寞萧索,见了兰因也能如之前一般说话,只是两人相错离开后。兰因能明显感觉到背后的目光阴森寒冷。
安国公夫妇对这个新得的聪慧孙子很是珍爱,日日带在身边教导。老两口倒是比之前开怀不少。
郑知北见这孩子哄得父母高兴,也对他多了几分笑脸,在他喊爹爹的时候,也不再反感,甚至写了为嗣子请封世子的折子。
郑家自从第一代安国公后便代代单传,现在所谓的旁支其实与郑家从族谱上论也隔得很远了。
但有一点为人所不知的便是,只有这些所谓的旁支,才是真正的郑家人。
安国公在经历了一百多年后,终于又回到了真正郑家人手里。
一个月后,兰因见府中无事便回了踏云山庄。
回去的第二天一早,就收到了一张帖子,说是梅氏商队的当家人要来拜访。
兰因看到梅字的时候,心中便有了大体的猜测,一见到仍然是一身骑装打扮,英姿飒爽的欧阳澄,兰因就笑了,“我就猜到是你!”
梅氏商队对外的主事人是欧阳澄,为着行事方便,她早几年便对外更名为梅玉澄,玉霄则为梅玉霄。
外界传闻,梅玉霄入赘梅家,该为梅姓的。
欧阳澄几步跑到兰因身边笑道,“当年分别时还说我们很快就能见面,没想到阴差阳错的,一晃就是九年多,总算是见着了。”
欧阳澄的眼神依然清亮,可见这些年过得很好。
她的身后缓缓跟来已经长大的玉霄。
玉霄身材高大,唇红齿白,还是如小时候一般眉清目秀,看着欧阳澄的眼神满是宠溺。
兰因目光在他两人之间来回打量了几下,欧阳澄很是自得的笑道“就是你想的这样,如今我是梅夫人,玉霄便是梅公子。”
欧阳澄抿着茶水,慢慢给兰因说起了当年的婚礼。
当年罗明远用帮经营日渐困难的镖局投资,组建商队的条件,诱惑欧阳家主答应了冲喜的婚事。
欧阳澄也知道镖局支撑困难,反正她也没有心仪之人,对于嫁给罗明远倒也不排斥,毕竟也算是熟人,总比嫁一个什么都不知道的陌生人强。
因着是冲喜,罗家给的聘礼很丰厚,请了知州大人做媒,面子里子都给足了欧阳家。
直到成婚的当天在拜天地的时候,欧阳澄透过盖头下的空隙窥到了让她心底发寒的真相。
婚事定下来的时候,罗家便让人给欧阳家送信,说罗正晰听这个好消息,醒了过来,大夫说,人只要醒过来,往后好生调养,便能无虞,就是身上的烫伤定会留下一身的疤痕。
婚礼上,罗正晰让人搀扶着坐在正座上观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