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5年元月底,我如愿进城,任县委组织员办组织员,还带了个乡党委副书记级的拖斗,和乡党委委员相比,明面上是得到了重用。组织员办是县委设在组织部的正科级机构,进了组织员办也就是进了组织部。组织部管干部,许多人因此对在这里上班的人心生羡慕和敬畏。
集体谈话会上宣读任免文件的组织部长念到我的名字,宣布这一任命时,我因为意外而惊喜,内心满是感动,涌起浓浓的神圣和骄傲感。会后还特意跑到县图书馆,找出王蒙的《组织部里来了个年轻人》,读了又读。
新鲜劲儿过去之后,渐渐感到罩在头上的不是引以为傲的光环,而是约束人的紧箍咒。其实组织部能真正管到干部的人少之又少,更多的人更多的时候做的都是党员发展、基层组织建设等党务工作,一定要与“管”字挂上钩的话,顶多算管了入党这扇大门,而在这扇大门被拦下来不让进的人并不多。安排给我的任务主要是围绕组织部门的重点和特色工作搞调研,写文章,连看大门都轮不上。每每有熟悉不熟悉的干部找到我直白不直白地说要交流交流思想的时候,我就会头皮发麻,心里发怵。但是尽管如此,由于不用羁绊于繁琐的事务当中而可以有时间做点思考性、研究性的工作,对刚在乡镇摸爬滚打了两年的我来说,适应过来以后又觉得是个难得的机会。
调查研究、实践总结、理论思考,这样的工作步骤我并不陌生,搞清楚组织部门的主要职责和重点所在、找到了前沿阵地和目标之后,工作很快就上手了。先是部长点题我执笔的《在实践中培养锻炼年轻干部的启示》发表后部长很满意;接着《稳定村党支部书记队伍》的经验总结被省里肯定和推介;还有《在高中学生中培养选拔村级后备干部的探讨》获全省组织工作调研课题二等奖。三箭连发,箭箭中的,很快赢得了部领导的重视。6月份的时候我迎来了年内的第二次职务变动,任县委组织员办副主任。
盛夏季节,在一个乡场合一的乡镇闭关写稿。这里原来是个林垦企业,密布原始森林,又曾经是三线军工企业驻地,有不少军工遗址。一天中午用餐的时候我不经意地说起对这个地方的感受,觉得这种地方申报自然保护区,同时把军工遗址有选择地保护起来,充分利用特有的资源禀赋发展旅游业可能是条好路子,起码比一味地跟别人拼工业拼农业要好。众人听罢露出惊讶的眼神。那时候能看到这个门道、提出这种思路来可不是那么简单,眼光还是有点超前、有点毒辣的。当地十多年以后才朝这个发展方向靠拢。说者无心,听者有意,没想到部长把这事记在了心上。
12月初,在汇报完乡镇换届考察情况后,部长叫我留下来等他一下。“哎,如果去你说过发展旅游的地方当乡长,愿不愿意考虑?”部长笑眯眯地问我。我迟疑了一下,兴奋地回答:“能有机会去实践中尝试和检验自己的一些发展理念和思路,非常荣幸!感谢部长的厚爱和器重!”
又过了几天,部长再次把我喊到他办公室,告诉我很可能去不成那个地方当乡长,问我是不是一定要走。他还推心置腹地说,象我这种情况继续留下来可能被上级部门借调,下基层也不错,有工作经验又善于思考。
这几天自己梳理了一遍在组织部一年来的工作。一方面感到厚积薄发、江郎才尽;另一方面扪心自问,自己还是更喜欢做实际工作;再说父亲经过将近一年的调养,身体已无大碍。所以明确且不无诗意地说“我还是更向往天地作纸、实践作笔的状态。”
“那你希望去工业乡镇还是农业乡镇?”部长又问。
“如果允许个人选择的话,那就去工业乡镇!”我很肯定地回答。
当月底,我迎来了年内的第三次职务变动,任城关镇党委副书记。
一个人的名字一年内三次出现在县委的任职文件中实属少见。尘埃落定时,部里的打字员打趣道“难怪人家会说跟着组织部年年有进步,还不止哦,你这是一年进三步!”我心里明白,这一年我不停地走着,却还在原地,但我还是很享受她的这一番恭维。
这一年,我还有幸遇到了两位日后给予我巨大帮助的命中贵人——两位都是姓周的副部长。大周大我十岁,小周大我五岁,小周救我于水火,大周扶我上战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