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善送三狗去上任。
镇里接到电话赶紧安排人接待。
市经委主任亲自安排的干部还是要好生接待的。所里对三狗很热情,办公室和宿舍里的东西都是全新的物资。
三狗安顿下来,嘉善就顺便回家休个探亲假。
看见儿子回来,宗震岳很高兴。
“菩萨保佑,你全全活活的回来了。”
“家里怎么这么乱?”
“刚送走最后一批伤兵。最多时这里住了五六百人。都是从南边抬下来的。”
“爹,你是不在编的革命战士,我代表政府给你敬个礼。”
“你给我上一边去。你知道我花了多少钱了,那些本来是留给你们的。”
栓柱在一旁听了直咧嘴笑。
“嘉善,没有钱,你连三天都撑不下去。谈什么莫名其妙的情怀。”
“你个土老帽,我跟你说不着。”
嘉善扭头走了。
宗震岳嘿嘿笑。
“栓柱,你还有心情跟嘉善抬杠唻,你看看槐花这两天还拿正眼看人不?”
三狗当所长,槐花比三狗还高兴。走到哪腰也直了,满脸都是春意。
栓柱回到家里,看见槐花正在做白面油饼。
“槐花,你疯了,咱什么家庭也?不年不节的你做白面油饼,不过了?”
“老宗家也有公家人了,看今后谁还看不起俺。”
栓柱很郁闷。
“槐花,三狗是三狗,咱是咱,咱还是老百姓,你张狂这啥!
再说了,三狗刚从鬼门关捡回一条命,你就嘚瑟。嘚瑟个啥?”
槐花哪里听得进去。
穷人乍富挺腰凹肚,穷人出官牛气冲天。
第二天一大早槐花就把饭做好了,吆喝着一家人赶紧吃饭,吃了饭去派出所找三狗。
宗老三有些为难,不太想去。
槐花做家务时摔桌子砸板凳的,指着传家厉声呵斥。不去这个家是不会安宁的。
宗老三只好缚起老腰,强打精神跟着槐花后面往镇上赶。
三狗刚刚到任,连铺脚盖都没打开,老家一家人就赶到了地。
亲人相见自然是高兴的,三狗赶紧给父亲和大哥倒茶。
槐花笑着脸开了腔。
“他三叔,你看看你也当所长了,是不是给你大哥安排个位子干干?”
三狗一愣,转头看栓柱。
“嗯?大哥还有这想法?”
栓柱羞的满脸通红。
“啥也,俺不得行哎,恁嫂子看你当了官,非得要来看你,搁家里没说这事哦。”
槐花明显的嗓音就不高兴了。
“看你个怂样,没商量现在不能商量么,家里穷的揭不开锅不嫌弃丢人了。三狗你说说,给安排个看家护院的活也能拿两个钱,比挖地平疙瘩疆强。”
槐花气不顺,这个家不得安生。
眼前的槐花和死去的腊梅嫂子没法编排在一起比,也不知大哥看中了槐花哪了,搞的鸡犬不宁的。
“这样吧,所里要说缺也缺个扫院子烧茶水的,这个活怕是还不如你原来跑路进销药材的路子。”
栓柱根本就没想找老三要个营生,低着头抽白条烟。
“我干,我干,他三叔,我干这个可合适了。”
好不容易找个活,槐花不会让它轻易跑掉。
一屋子人都愣了。
“槐花,你能忙的过来?你跑镇上做活,家里怎么办?”
栓柱有些沉不住气了。
“俺两头跑,不碍事的。”
槐花斩钉截铁的话让别个无法接。
三狗很后悔,他觉得自己就不该开这个口,现在被槐花一口应下,再收回来面子都不好看。宗老三紫红着脸不吭气,他心里想,槐花这妮子宗家装不下来。
僵弄着到了中午,三狗安排去馆子吃饭。
副所长来吃饭,老板很给面子,吩咐厨子下力拿出绝活炒,又赠了两个菜。
一家人吃的满头是汗。
回泇水的路上众人都一言不发,只有槐花心情好,哼着小曲,路走得一扭一挎的。
渐渐的把宗老三和栓柱拉在了后面。宗老三拉着脸问栓柱。
“你这个兔崽子,这种娘们你也粘。是鬼吸了你的魂了还是咋的?招惹一个寡妇,你看上了她什么?”
栓柱很懊恼,都怪他那天精虫上脑,想着那雪白。但既然干了事,不能拉上裤子不认账。
“爹,恁白说了,现在我也是没得法了。”
自此,所里多了一个扫地的妇女。
一开头,槐花还能早起晚归把家里收拾的利利索索。没几天就借口那边太忙,慢慢的回泇水村少了。最后干脆就把派出所后面一个小杂物间收拾了,铺排开住下不回来了。
槐花毕竟是嫂子,三狗不好说啥,所里卫生茶水人搞的也很好,没有差错。
一次回家看爹,他没忍住问大哥。
“你媳妇天天不回家,你也不管不问,早晚得弄出个事,啥事也。”
栓柱是管不住槐花的,他死皮赖脸的来小屋里找槐花。
“槐花,跟我回家吧。”
“回你那个猪窝啊,你不嫌寒酸我还嫌弃呢。”
“孬好是个家唻,哪有人嫌弃家破的,狗都不嫌家贫。”
“看你说的什么话,你给我滚!”
栓柱有些挂不住脸。
“你回不回吧?”
“我不回。”
“你不回,我上街上来也行。”
看着槐花那一身的雪白,栓柱的欲望又上来了,死乞白赖的上床去脱槐花的裤子。
槐花一脚把男人踢下床。
栓柱不死心,伸手又往女人胸前摸,被女人一爪子抓了好几道血柳子。
“你再硬来,我告你强奸。”
“你是我媳妇唻,我睡你天经地义!”
“睡你妈个头,咱俩领结婚证了嘛?”
“哎,哎,……睡一块过日子也不算?”
“我睡你合法,你睡我,我愿意管,我不愿意,你就是强奸!你活腻歪了,想吃枪子了嘛。”
栓柱愣住了,这不是跟他钻玉米秸垛的槐花了。
槐花也不让他上床,房事彻底断了,就是他这个男人,人也不认了。
一天黑了,三狗结束了一天的任务,疲惫得回到宿舍,一推门,槐花穿着肚兜坐在他的床上,三狗吓得一激灵。
“嫂子,你这是弄啥?”
“三狗,我给你暖暖被窝,你赶紧进来。”
槐花说着就要把被给三狗铺排好,她一动,胸前就波涛汹涌。半截的内衣根本包不住槐花那丰满的身子,下面露着一大截腰,雪白的晃人眼。
要说槐花姿色在十里八乡还是数的着的,晚上洗漱一番再穿成这个样,把三狗弄得浑身痒痒。
但三狗拿捏住了,厉声道。
“嫂子,你这是干什么,赶紧给我回去,不然我拘了你信不?”
槐花吓了一跳,扭扭捏捏得在床上摆弄棉被。
“三狗,你喊个啥,我只是给你暖个被窝,又不是要吃了你。”
三狗被这句话顶的有些下不来台,尴了个尬。槐花真有一套,收放自如。反倒是把他这个所长弄得里外不是人了。
但三狗还是把槐花想简单了。
没多久,槐花偷偷和乡书记睡到了一起。
三个月后,槐花从派出所的勤杂工被调到了乡宣传队。
宣传队还没坐热乎,又走马观花似的调到了乡妇联,半年后当上了乡妇联主任。
再开会时槐花和他坐同一排。
同事都给三狗开玩笑。
“你嫂子真厉害,官升的比你还快。”
三狗闷头抽烟,也不说话。
这天三狗在街上迎头碰上槐花。
“嫂子,干啥去唻?”
“你喊啥?三狗,你喊我啥?”
“嫂子哇!”
三狗有些懵。
“谁是你嫂子?恁宗家下过红?传过起?名门正娶过我?”
槐花脸都变形了。
“以后不准喊嫂子。”
“嫂子?不,槐花姐你到底啥意思?”
“啥意思?回头你去跟栓柱说,我不是他媳妇,他不是俺男人。你听明白了?”
三狗直接懵逼了。
“槐花姐,你这样以后咋做人?”
“甭给我喝迷魂药,也不撒泡尿照照,恁哥一棍子打不出个屁来,娶我当媳妇配不配,癞蛤蟆也想吃天鹅肉?就死了那条心吧。
再看看你,好歹是条汉子,也是个硬不起来的怂货。”
槐花噔噔噔一扭一挎地走了,将三狗晾在二月的风里凌乱。
栓柱得到信要到乡里闹,被宗老三呵斥住。
“还嫌不够丢人的嘛!算了吧,你们根本就不是一路人,尿不到一个壶里去。她当初就是发了一次情让你撩了骚,现在她还缺你这个男人嘛。”
栓柱被话呛的有些喘不过来气。
是啊,他凭啥去找槐花唻,一没名门正娶,二没登门过堂,两人只不过是露水夫妻罢了。
过去的就让他过去吧。
有时候看着人和人走得很近,相互挨弄着很紧密,其实不过是相互取暖罢了,根本经不起生活的考验。
人与人之间的关系复杂的很,有些可以共富贵而不能共患难。有些可以共患难,不可以共富贵,这些注定都是有缘无份的过客。
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来临各自飞。何况是露水一场。
不过栓柱耿耿于怀的是他忘不了槐花的雪白。
传家到底是长大了点,他懵懂的知道,前段时间还对他家热情似火的槐花姐,转天不会再回到这个家了。到了饭时乖乖地去烧水做饭。
经历这么一场闹剧,宗老三更苍老了,咳嗽声一天比一天重起来。
宗家又回到了一家全光棍的窘迫。
栓柱天天没命的在槐林药店忙活,他想用劳累麻醉自己。
只有在寂寞无人的夜里,栓柱才能展开自己灵魂摆持自己混乱的人生。
“老天爷,你告诉我,我到底弄乱了哪条线,才让我妻死女人散!为何你单捡苦命的人折磨。”
从来不沾酒的栓柱可是喝酒。
酒这玩意有魔力,喝了酒,心灵被麻醉以后,暂时能忘记痛楚的事情。有的人沾了就戒不掉。
栓柱酗酒了。
脑子不清醒,宗震岳教的医术他记不住。慢慢的跟不上大树的修行了。就连宗震岳都摇头。几次把他叫到一边。
“栓柱啊,你最近是咋了,我手提面命你都学不会,天天喝那么多酒干什么呢?你越说这样越找不到媳妇啊。”
“震岳叔,我苦啊。”
栓柱确实苦,但自暴自弃更苦。
人只有自己才能救的了自己。
没办法,宗震岳只好让栓柱主学买卖药材的生意。从医他不是那块料。
大树倒是一学就会,一点就透。宗震岳不在的时候,都能单独问诊了。
慢慢的人称大树为“小先生”。
黄巧云被槐花骚操作惊的不轻。
“震岳啊,真没看出来槐花是这样的人唻,她真是能拿得起放得下。栓柱这样一个人她说扔就扔了?”
“舍不得孩子套不了狼,她狠的时候还在后面呢,你记得以后少招惹这样的货色。”
“你这说的俺后脑勺发紧发凉唻。”
“怕啥,咱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抬着头做人。”
“我一想起槐花就不寒而栗,她的眼睛会剜人心唻。”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她来啥咱也只能硬撑着。”
“哼,到时怕你撑不住!”
宗震岳在淮海战役大后方抢救了不少伤员,被镇上披红挂彩狠狠表扬了一番。还把一块“光荣之家”的牌子钉在了大院门框上。
宗震岳没事的时候,总爱看这个小小的铁牌子。
黄巧云一开始也看,心里稀罕的不得了,时间长了也就习惯了。
“震岳,你天天看个没够,能当饭吃是怎么的?最近你对药店不太上心啊。”
“大树不是在嘛。他都出师了。”
“他是出师了,但他不是咱家人。哪天他一撂挑子,你这个药店还不黄了。”
宗震岳一愣,随即叹了口气。
“那又有什么办法!你的三个好儿女没有一个人愿意跟我学,我一身手艺传不下去。”
“哎西,不行咱在生一个。”
“你就是生十个也没有用,该传不下去的照样得完蛋。宗家医生这碗饭在我这辈子都吃完了。”
“也不知道你老了以后大树还能孝敬咱不?”
“我看,你也是做梦!”
“为啥?你是他师傅哇,教他受用一生的手艺。”
“你傻啊,他娘秀珍是怎么死的你忘了?”
“被政府枪毙的哇,和咱有啥关系?”
“为啥被枪毙?因为抢了相仁的钱夺了相仁的命。相仁可是洪德堂的伙计啊。大树心里永远有个结,借不开的结。”
“天爷爷,那你还教他?”
“教,这也是教化唻。大医医心。”
“别说那没用的,要是我我绝不教出一个对手来。”
“要么说女人头发长,见识短嘛。道理以后再给你讲。”
宗震岳睡不着,扳过女人就要行床事。
“哎,你还有心情弄事?”
“怎么没心情,宁在花下死,做鬼也风流。我死也要做个风流鬼。”
女人被男人撩拨的动了情,主动把男人搂在怀里。
屋外乌漆嘛黑着夜,连狗都进入了梦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