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透过窗,照射在林彦竹的脸上,他猛的坐起。,喧嚣的尘埃化成虚无,温和的阳光洒落在房间里。
视线移步到窗台,几位大爷坐在石凳上下着象棋,偶有几个晨跑的人路过,上班高峰期已经过了,马路上只有零零散散的几辆车。
他终于意识到自己回到了现实,冷汗已经浸湿了衣服,他呼吸还是那么急促,眼角残留着一丝泪痕。
清风拂过脸颊,他舒叹一口气,终于离开了那该死的梦境,奇怪的梦,一场盛大的葬礼。
可是梦里面他却好像才是那个离世之人,这就像是为他精心准备的葬礼。
他起身去厕所洗脸,弯腰低头放在洗漱台,打开水龙头,冰凉的冷水唰唰的流到他的头上,他感觉清醒多了。
冲完头擦干,他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感叹这才是真实的自己嘛,颓废消瘦的贫困男高中生,什么称王爵侯,击碎命运这种只有男主的故事和他沾不上一点边嘛。
为什么会做起了这种无厘头,不着边际的幻梦。
今天是他高中最后的一天假期了,林彦竹有些恍然若失,明天就要高考了,也不知道昨晚的梦是凶是吉。
其实他也不迷信这一套的,只是梦太真实了,以至于没有实感,总是让他有一种亲身经历过的感觉。
挠挠头,林彦竹扫过课桌上的几摞书,不由得头皮发麻,复习这种事早就和他没什么关系了吧。
他想其实他就是一条咸鱼而已,躺平算了,反正哪怕考上了什么大学家里也负担不起。
好吧,没那么多理由,他就是没水平觉得自己不行,本身他也就只是一个勉勉强强三百多分的水平。
林彦竹也还不是很讨厌学习这回事,只是他觉得成绩其实他也就定格那样了,他也就只是个无趣的人。
反正人生也就那么一回事,风风雨雨,来来去去,享受着青春带来的活力浪费在虚度的光阴上,他没那么多目标啊。
掏出手机看会信息。
备注“姐”,头像还用着不符合年龄的皮卡丘卡通照,发出一连串的消息过来,他点开来看。
“早餐放在客厅记得吃”,“别又睡到中午起来复习”,“记得复习”……
看的林彦竹头疼,其实马上高考了,林彦竹反倒也没多紧张,越接近高考他越觉得轻松,反而是经历过一次高考的老姐比他看起来紧张多了。
他是个存在感很低的人,他常常会把自己藏在安静的夜晚,他觉得发呆简直就是生物体最伟大的机制了,他喜欢放空自己。
可是他觉得高三真的是很难熬的啊,这段时间感觉如同末日一般,他是被推选出来的救世主,人们在他耳边嘶吼着,告诉他要打满鸡血,多挤出来点肾上激素,要他拼命啊,他只能每天每夜的紧绷着神经。
后来干脆他就想着反正世界毁灭了又与他何干啊,反正大家都各自活在自己的世界里。
他这没有存在感的渺小世界也没有人会注意到,毁灭了别人也只是当做一颗虚无缥缈的彗星过路吧,没有人会抬头看一眼,也没有人在意他何去何从。
他来到客厅,他的家并不大,其实也就俩房间。
姐姐单独一间,他和爷爷一起睡,这不足80平的小屋就是他们的家。
拿起桌上的包子,胡乱地咬上几口咽下,是狗不理铺的豆沙包,他喜欢吃甜的,姐姐买的总是他满意的。
去医院看会老头子吧,他想。
小时候他总是觉得老头子是无所不能的老头,70多岁的时候还能带着他爬山游水。
他小时候很弱,打不过别的孩子,其他同学都笑他没有爸妈,他气啊,然后他就打他们,但是那时候林彦竹常常都是被打的鼻青脸肿。
直到有一天爷爷来到学校接他,爷爷一直好奇他最近为什么回家都是身上青一块紫一块的,特意赶到学校接他。
结果放学了几十分钟过去也没见他出来,进去学校就发现他被几个同学拿着书包堵在教室玩“打沙包”的游戏,给爷爷气的拉开他就往那几个臭小子身上一顿揍。
回到家爷爷扇了他俩耳光就说以后有啥交给爷爷帮你摆平。
那天过后那几个同学再也不敢欺负他,听说是爷爷从老师那搞到他们家长电话上门一个一个的闹。
后来因为这个姐姐没少臭骂爷孙俩就知道惹事,但是啊这件事后这个古稀老头在他的眼里形象瞬间高大了起来。
其实啊他从来不是一个坚强的人,他只是觉得被欺负了也没地方哭诉,最后都只是忘记了流泪。
欺负他的孩子都说他是个怪物,每次他们想要动手的时候,他总是蹲下抱着头安静的等待着,哪怕他们打的再猛,林彦竹从来都只是安静的等他们打完,蹲着一声不吭。
但是那晚爷爷冲过来的时候,他满腔的委屈爆发了出来,还是没有哭。
他只是站起来看着爷爷踹着领头的那个男孩,拍了拍被踢脏的衣服。
其实他蹲下都只是为了衣服不要被踢太脏,因为姐姐总是手洗衣服的,每次看着脏兮兮的衣服都要骂他又跑哪去疯了。
爷爷收拾完那些男孩的时候,拉着他的手带他回家。
路上看着这个老人的背影,在岁月蹉跎下,老人已经驼下了背,头发也染上雪白,此时他却觉得这是全世界最棒的老头了。
爷俩一言不发,回到家里老爷子啪啪地给他了俩巴掌,很用力,在他的脸印出了红红的巴掌印。
他歇了口气,从柜子最下层抽出一盒烟,姐姐是不允许他抽烟的,这是爷爷偷摸藏的。
老头点着一根烟,看着他,被扇过的脸还是火辣辣的疼。
“妈的就那几个龟儿子你怎么不打回去!”,“以后有什么事交给爷爷帮你摆平。”说着还吐出两个烟圈。
“草,这种便宜货就是难抽”。
夏天的太阳就是恼人,特别是南方的,没有浪漫的蝉鸣和麻雀的多嘴,只有三十度的空气和烦人的热浪。
“赵大爷,帮我打份蛋肠啊。”赵大爷带着白色围裙,头上也裹着一个白色毛巾,笑呵呵的向他迎过来。
“怎么?又去看你家那老头子?都听说你是快高考了吧?还惦记着那老头干嘛?”
赵大爷老伴在几年前春开的时候走了,儿子也早就成家,说是要接他一起去高档小区里面住。
赵大爷舍不得最后仅剩的几个老伙计,黄土都盖到额头了,其实念着的不过就几样东西。
老伴走了,儿成家了,能动的时候抱孙孙了,赵大爷便也没了啥念想。
只是动了一辈子,怎么说也是跨过一个世纪看过好几个时代的老骨头,闲不下来了,还是开着他和老伴一起相互扶持起来的早餐铺。
自从老伴走了之后,他呆在早餐铺的时间越来越多了,说是早餐铺其实现在也是变成了他们这群拖着棺材上街的老头子们最后的乐园了。
“诶,谁叫那老爷子就喜欢你做的呢?老都老掉牙了,胃口还变挑了!”林彦竹打趣道。
“哎也不知道那老头啥时候出院,没有他怪干巴的。对了,还有过几天这早餐铺也就不开了。”赵大爷忽然想到这茬。
前天儿子又跑来说要接他过去带孩子,想想也是,早餐铺一天到头也着不住几个钱,现在小年轻都没几个还跑大街打早餐的,也就几个还记得味道的老伙计还记得这家店罢了,现在来看,老伙计最后也没剩下几个还能过来他这吃碗粉了。
“咋,出啥大问题了吗?”
“也没啥,就是打算过去带带孙子。”
林彦竹看着只有寥寥几人的店铺,烈日炎炎,店里却只有两台和赵大爷一样上了年纪的风扇嘎啦嘎啦的吹着。
透过玻璃挡板,赵大爷正在低头做着肠粉,“挺好的啊,陪陪家人,总比在这向阳而生来的好,生活也不是你这个年纪该过的了,你们这个年纪都叫啥了?啊对,安享天伦之乐,福抱子孙满堂。”
“你小子就知道嘴贫,和你家那老头一样鬼。”毕竟怎么说赵大爷也是看着林彦竹长大的。
那时候他爷爷带着他来吃早餐,总是点了碗肠粉和瓶可乐,结果粉没吃两口倒是把可乐喝完了,摊着手鼓起个肚子对着他们俩老头表示吃不下了。
给他爷爷臭骂一顿然后又默默把他剩下的粉吃光,估计现在老头念着这碗肠粉也和这臭小子推不开关系。
提着肠粉,喝了口豆浆,赵大爷送了他两杯豆浆,一杯是给老头子问好的,另一杯说是给他高考了好好补补身体用的。
还玄乎的吹到那时候赵大爷儿子就是高考前喝了俩杯豆浆上战场,一下给他精气神提上来,转头就考了个一本大学去读。
赵大爷还想送一杯的,不过听说他姐姐不在就作罢。
“你也要劝劝你姐姐,别总因为你家老头那档子破事耽误她这大事啊。想当年我家那个二十多岁出门读个大学两年就给领了个女朋友回家,你姐都大学毕业俩三年了,也没见搞个对象回家里。”临走时赵大爷还不忘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