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到几人走近被巨大花朵所包围着的村落旁,温初泱这才看到村庄中行色匆忙的村民们。
每位村民脸上的神情都十分凝重,在某一处房内频繁地进进出出,隐隐还传来几阵痛苦的低吟声和啜泣声。
明明是艳阳高照之日,却显得那么的阴冷。
某位站在房屋旁边看热闹的村民开口,“唉,这是死的第几个了?”
“别胡说!”另一位村民反驳,“这不是还没死吗?”
“老张家那口子现在的情况,跟死了有什么区别?时间长短罢了!”
“请了那么多的郎中和捉妖师,屁用都没有!”
村民越说越激动,“早就跟你们说了,这就是天谴,你们还不信!若不是你们当初”
终日被阴云所笼罩的村民们在听到天谴两个字后,即将满溢的情绪,终于在此刻悉数爆发。
一直站在说话那位旁边的村民,呆滞的目光突然面露凶相,然后动作迅速地从怀里掏出了一把匕首,在众人皆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发了疯似的一刀刀捅了过去。
整个人就像是中了邪一般,力度狠决,手起刀落,鲜血溅了满脸,嘴里还在不停地嘟囔着,“既然都会死,还不如一起死!”
“我们都该死”他不断地重复着,手上的动作也不停歇,“我们都该死”
顿时,围观的村民四处逃窜,尖叫声和哀嚎声不断四起,场面一片混乱。
躲在屋子里的村民听见声音后,探头探脑地从窗户处伸出了头,结果在看到这血淋淋的现场后,全部呆滞在原地,几乎都忘记了呼吸。
没有一个人敢上前阻止。
眼瞧着被刺的村民已经奄奄一息,发疯的那人又把匕首对准了自己,准备一刀致命。
宋今渊在看到此景后,一个腾空而起,稳稳落在持刀那位村民的面前,钳制住了握着匕首的那只手,阻止他自刎。
然后手指快速在这位村民的身上点了几个穴位,还想挣扎求死的村民突然浑身一软,昏迷了过去。
他眉头紧蹙地看着满地的狼藉,用灵力探寻了一圈周围,并没有妖气波动。
林忱溪一路小跑着来到了宋今渊的身边,边跑边往外掏出她炼制的丹药,给那位被刺的满身伤痕的,奄奄一息的村民喂了下去。
“你们还愣着干嘛呢?”
林忱溪冷冷地睨了围观的村民们一眼,“还不过来救人?”
伤势太过严重,方才给他喂下去的丹药,只能让他止住血吊着一口气。
毕竟是普通体质,也不是修行之人,药效对于他来说只能发挥九牛一毛,至于是生是死,还得看这人的造化。
听到这话,村民们才回过神来,七手八脚的将瘫在地上的两人抬回了屋内。
温初泱、江砚浔和沈景尘站在原地没有动。
温初泱抱着朏朏,看了看站在自己身边的两位。
三师兄沈景尘没动弹她还能理解,毕竟她这位三师兄,也是对自己的气运值有了自知之明,所以一般发生大事的时候,他大多都是选择不去添乱。
只是江砚浔呢?
为何他也站在原地没动?
师尊当时对他的描述可是:心怀大道苍生。
师尊都如此评价了,他怎么还对这种事情视若无睹呢?
“又在想什么?”
少年语气十分懒散,仿佛刚才的一切都与他无关,“想我为何没过去救人?”
温初泱没说话,安静地等着他继续开口解释。
沉默半晌,江砚浔薄唇里才吐出一个字,“懒。”
温初泱:“”
那您老还真是挺懒的呢。
江砚浔不知从何揪了片嫩叶,拿在手中把玩。
手掌指节修长,骨骼的每一寸弧度都异常精致,瓷白的皮肤在阳光的照耀下仿佛镀上了一层薄纱。
他语调懒散,“他只是个寻常人,又不是个修行之人,被捅了那么多刀,即使我救下他,他又侥幸活了下来,那之后呢?”
“最主要的是,我没有插手别人命数的习惯。”
少年声音带着些许轻蔑,“随意打乱因果,要付出的代价可是很大的。”
“那你呢?”
他看向温初泱,一双清冷的眼眸变得愈发深邃,透着让人读不懂的情绪,“你又为什么不去?”
温初泱不解他眼底的情绪是为何,但还是开口,“一是因为我抱着朏朏,二是因为我嫌麻烦。”
江砚浔笑了一声,神情恢复如初,没头没尾的冒出一句话,“是啊,你说一个怕麻烦的人,当初为何又会那样做呢?”
“什么?”温初泱抬眸,对上这人,“你这是在问我?”
“你说的是谁?”
“没有。”
江砚浔手中燃起一簇火团,嫩叶在火焰的包裹下慢慢化成灰烬,随风飘洒,“只是突然想起了一些事情。”
一些明明过了很久,却感觉仍旧近在咫尺的事情。
当初的画面每一帧都历历在目,像刀子般镌刻在他的心上,留下无数深深浅浅的痕迹。
如今这样平淡安逸的场景,是在失去她以后,他一直梦寐以求的愿望。
但好在,这次他成功了。
春风吹过,吹飞了少年的衣角,也吹乱了他的发。
斑驳的光影洒落在少年光洁的额头,温初泱站在光影里,抬眸对上了他那双琥珀色的眸子。
温初泱微微一愣。
他的眼睛很漂亮,漂亮到仿佛可以从中看到日月星辰,山川河流,星河灿烂。
明明是如此漂亮的眼睛,不知为何,温初泱却感受到了一股莫名的悲伤。
就好像
莫名其妙的,温初泱在靠近他的方向走上前了一步,腾出一只手,轻轻拍了拍少年的脑袋。
动作十分的温柔,轻拍了两下后,又小心翼翼顺着头顶的发丝摸了两下。
不等惊愕的少年开口,温初泱抢先一步,语气里是带着些许安慰,“开心点。”
然后才收回手,跟个没事儿人似的抱着朏朏,喊上在蹲在一旁地上百般无聊数蚂蚁的三师兄,往村落里走去。
莫名其妙的举动,以及没头没脑的一句话,温初泱此时内心的错愕不比江砚浔内心的少。
只是如今不曾参透这其中的奥秘的她,在数年后,才明白这其中的原因。
不经意间下意识的动作,就是他们曾经亲密无间的证明。
江砚浔错愕不已,看着少女离去的背影,半晌儿才缓过神。
方才有那么一刻,他以为她都记起来了。
他摇摇头嗤笑了一声。
怎么可能呢?
他比谁都清楚这是不可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