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老儿柳伯仲见过陈大王。”柳伯仲泪眼婆娑,“多谢大王救命之恩,小老儿替柳庄上下一百三十四户民丁谢过大王!”
“老人家速速请起,朕本大王到你们这里来是为了消灭玉龙寨的,故而借用你们庄子一段时间,些许粮食而已是应该的。”
陈云钲眉眼堆笑,将柳伯仲扶了起来。
柳伯仲抬眼面前的陈云钲,心底好一阵没由来的荒诞感。
柳庄上上下下,日日夜夜有盼着官兵剿灭玉龙寨,分发救济粮,没想到到头来竟是另一伙土匪哦王师完成了他们的心愿。堂堂大周官府竟然不如一群土匪!
犹豫良久,柳伯仲像是下了什么决定一般,“我柳庄上下民丁五百余口全仰仗大王的救济粮才得以活命,小老儿豁出这张老脸,恳请大王允许我柳庄加入山寨!”
陈云钲却是不急,“老人家,现在不说这些,先让乡亲们吃顿饱饭,其他的事情以后再说。”
“这”
柳伯仲闻言错愕不已,以为陈云钲看不上他们,顿时好一阵失落,是啊,一群连饭都吃不饱饥民能为人家提供什么价值,人家陈大王拒绝再合理不过了。
“来人,架锅,烧水!”陈云钲招呼着辅兵们。
“是!”
辅兵们立刻开始行动,他们分为两部分,一部分负责为军队做饭,另一部分则是准备给村民熬粥喝。
“老人家,把乡亲们都叫来吧。”
陈云钲看辅兵们忙活的差不多了,就对柳伯仲说道。
后者自无不可,连连点头称是。
不一会儿,端着各种器皿的柳庄村民几乎将几口熬粥的大锅给围的严严实实,几天没吃过饭的柳庄村民们个个面黄肌瘦,眼冒绿光,要是没有辅兵提着钢刀长枪维持秩序,只怕他们能把铁锅都塞到嘴里。
“一人一碗,不要挤,人人有份。”几个辅兵手持喇叭在排队的饥民之中边走边喊。
——
“村长,你找我?”柳伯彦推门走了进来。
“对,快坐,快坐。”柳伯仲抬来张凳子,“你给我说一说,这位陈大王到底是来咱们这儿做什么的?”
柳伯仲凭借自己多年以来的直觉判断陈云钲绝对不是仅仅图谋玉龙寨。
柳伯彦稍作沉吟,开口道:“村长,我从小在村里长大,虽然考取了功名,心却还是在咱们村子里的,我是绝对希望咱们村子越来越好的。”
“但是眼下的情况,你也知道,朝廷几次三番加税,最近又出了鸟甚子练响,附近村寨无数的的良民百姓都被逼的倾家荡产,买儿卖女,咱们柳庄就算是挺过眼下的困难,灭了玉龙寨,可我们未来的日子就会变好吗?”
“所谓的朝廷和敲骨吸髓的玉龙寨土匪比起来又强到哪里去呢?”
“哎,我岂会不懂你说的这些。”柳伯仲叹道,“可是我们祖祖辈辈不都是这么过来的吗,咱们撑一撑大概也能挺过去吧,再说了,陈大王不是要剿灭玉龙寨嘛,今后没了玉龙寨,咱们的日子当是越来越好的。”
“村长,我一向敬重您是长辈,可为何你如此糊涂?”
柳伯彦的语气陡然严厉起来。
“郭周朝廷视我等小民生死如同无物,坐视我等陷落于贼手,那遂川县的县令更是公然勾结贼匪袭杀我等生员,如此倒行逆施的朝廷,我们为何就不能起来反抗他呢?村长,我要是没记错的话,今年年初征收北响的时候,您那大儿子就因为问了一句为何又加税就被衙役拖走,活活打死在大牢里。”
“事后,您去讨要说法,郭周的官府是怎么回复您的,他们说您儿子寻衅滋事,故而紧急排险!打死无论!”
“你你你你!你不要说了!”
柳伯仲的胸口剧烈起伏着,仿佛下一秒就会被柳伯彦活活气死。
“我我算是明白了这个什么陈大王为什么要给咱们发粮食了他是在收买人心,想要造反啊!柳伯彦!我们村子里就出了你这么一个秀才,你为何要和这群反贼混在一起!还满口的狂悖之语!”
此时的陈云钲还不知道,自己的反贼真身其实早在今早出发的时候就被柳伯彦看出来了,令行禁止,条令鲜明的军队,井然有序的领导层,大量储存的粮食,逐步稳扎稳打的扩张地盘,分发粮食收买人心的行为,无一不在昭示着他们绝对不是寻常山贼土寇,而是一个正在酝酿之中的新生王朝!
柳伯彦精准的猜到了陈云钲的真实身份,却并无错上贼船的慌乱,反而异常的兴奋!
“反贼?”柳伯彦不屑道,“村长,你刚才还吃了反贼的大米呢,如果不是陈大王,恐怕我们全村人不久就要尽数饿死了吧,到那时候,村长不妨猜一猜遂川的郭周官府会作何反应?”
“你你你那也不能从贼啊我柳庄代代都是良民。”
“良民?我们给郭周当了这么久的良民,如今我们快饿死了,怎么还是反贼给了我们粮食?堂堂大周难道连反贼都不如吗?”
“你你你朝廷自然是要顾全大局!”柳伯仲憋了半天,吐出这么几个字来。
“什么大局都没有吃饱饭重要!”柳伯彦立刻反诘道,“我们给郭周当良民,如今快饿死了,朝廷可曾给我们一粒粮食,我们给反贼当良民不我们还没当呢,陈大王就送来几大车的粮食,你说,我们为什么要忠于一个连我们死活都不顾的朝廷!”
“君视民如草芥,则民视君为仇寇!”
柳伯彦以一句魔改版本的圣贤教导收尾。
柳伯仲听完对方这一席话,仿佛瞬间苍老了十岁,“行吧,行吧,我一把老骨头反正也活不了几天了,未来的日子得靠你们这些年轻人走下去,柳伯彦,按你说的做吧只是别忘了日后打破遂川县城的时候,让我老头子也去看看,我得给我儿子报仇。”
“放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