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扶摇心想,照这个打法,自己怕是要被活活打死。
叶扶摇越想越委屈,方逸尘教他习武时要多温柔有多温柔,从来不曾和自己说过一句重话,他怎么也想不通父亲为何非要逼自己读书,还用这么凶残的手段。
“你又要打我!”叶扶摇抗议道,泪珠在眼眶里打着转:“你当初亲口答应过我的,说再也不打我了!”
“那又怎么样?”其实方逸尘买这戒尺也不过是为了吓唬叶扶摇,没有真想打他。叶照眠和他说过,扶摇胆子小,不经吓,他只是想以此方式逼叶扶摇读书。
“我娘果然说得对。”
“你娘说什么了?”
“男人的嘴,骗人的鬼。”
方逸尘:……
叶扶摇道:“你耍无赖!说话不算话!你答应不打我的!你就不能打我!”
“我是你爹!父为子纲!管教你是我的权利!”
叶扶摇万万没想到方逸尘居然会搬出纲常来教训自己,但是叶扶摇的反应也很快:“那还夫为妻纲呢,你怎么不敢管我娘?”
“因为我打不过她。”
“拉倒吧,打得过你也不敢管,谁不知道你是妻管严。”
“咻!”方逸尘将戒尺在空中挥舞了一下:“再废话,我现在就让你尝尝它的滋味!”
叶扶摇委委屈屈地读了一天书,到了晚间,方逸尘要哄他睡觉,叶扶摇却拿起自己的被褥,起身去了对面自己的房间。
平日里叶照眠不在,叶扶摇都黏着方逸尘,晚上睡觉也是在他房中搂着他的脖子睡。今日叶扶摇主动回了自己房间,明显是生了方逸尘的气。
方逸尘见状来到叶扶摇的房间,揉揉他的头说:“爹哄你睡觉吧。”
“用不着!”叶扶摇一翻身,背对着方逸尘道:“不敢劳烦父亲大人。”
方逸尘无奈地笑笑,伸手替叶扶摇盖好被子后起身离开。
方逸尘离开后,叶扶摇一人兀自噘着嘴喘着粗气生着闷气。不久后,听到身后门再次开了,方逸尘抱着自己的被褥走了进来。
他将被褥放在叶扶摇身侧,自己上床在叶扶摇身旁躺了下来。
“你干嘛?”叶扶摇问。
“天气太冷,咱们两人一起睡暖和些。”
“天冷你生炉火啊。”叶扶摇此时翻过身来,见到方逸尘正温柔地冲着自己笑,那慈爱的模样一如往常,不由得又委屈起来,瘪着小嘴道:“你总凶我,不想理你。”
方逸尘伸手揉揉叶扶摇的头,又将叶扶摇一把搂在怀里,叶扶摇也没挣扎,任由他搂着。
方逸尘柔声道:“幺儿乖,爹是最最疼你的,这个你心里清楚,对不对?爹做这一切都是为了你好,等以后你就明白了。”
方逸尘又好言哄了一阵,哄得叶扶摇气消了,终于沉沉睡去。
可没想到翌日清早,方逸尘又换上了那副严父的面孔,一把戒尺挥得嗖嗖作响,吓得叶扶摇浑身打战。
但到了晚上,方逸尘又开始温言哄劝。
就这样日复一日,方逸尘白天和晚上完全是两副面孔,有时候叶扶摇甚至怀疑白天的方逸尘是不是被什么脏东西夺舍了,他甚至很想买把桃木剑指着方逸尘说:“甭管你是谁,从我爹身上下来!”
但叶扶摇知道,他要是真这么做的话,最终的结果只能是方逸尘夺过他手中的桃木剑,之后用桃木剑抽他屁股一顿。
紫檀戒尺已经够可怕的了,他可不想再给方逸尘提供武器了。
叶扶摇读完《论语》的时候,叶照眠终于回到了长留山。
叶扶摇一见到叶照眠,如同得遇救星一般,一下扑到叶照眠怀里:“娘!你可算回来了!有人虐待你儿子!”
叶扶摇闻言瞪了一眼方逸尘,方逸尘只能讨好地冲她笑笑。
“怎么回事?”叶照眠问。
“就是他!”叶扶摇指着方逸尘道:“我不想读书,他非逼我读书,说背错一个字就拿戒尺打我十下手心,全篇下来错超过十处,每多一处再加罚十下屁股。”
“那你背错了吗?”
“没有。”
叶照眠惊讶地一挑眉:“一处都没背错?”
“我……”叶扶摇委屈地瘪着嘴道:“我哪敢背错啊,我怕挨打。”
“我早就说嘛,我儿子是最聪明的。”方逸尘得意地道。
“方逸尘!”叶照眠怒道。
一见母亲要和父亲发怒,叶扶摇立刻得意地叉着腰,兴高采烈地准备在一旁看热闹。
不料叶照眠却道:“扶摇你先回房去,我有话单独和你爹说。”
“略略略。”叶扶摇冲方逸尘吐吐舌头:“看我娘怎么收拾你。”
叶扶摇离开后,叶照眠关上房门,盯着方逸尘道:“你逼扶摇读书,是为了让他考科举取仕。这样,他成为了士人,不再是武林中人,就不用上前线参战了,对吧?”
江湖中人打打杀杀,难免触犯律法。所以当初方逸尘曾和朝廷有过约定,江湖中人作奸犯科,由江湖刑院处置,不必完全遵循朝廷律法。
但既然武林中人享有这样的特权,便也要承担相应的义务。那便是一旦丹疆对外开战,所有武林中人都要无条件充入军中作战。
而文官是不用去前线作战的。武林中人若是考中科举入朝为官,便可以摆脱江湖中人的身份。哪怕尚未中举,只是中了个秀才,那也成为了士人的一员,无须再充军。
方逸尘笑嘻嘻道:“我娘子就是冰雪聪明。”
叶照眠紧皱双眉,瞪着方逸尘道:“方逸尘,我真没想到,你居然是这种人。你口口声声说着为国为民,却一边眼睁睁地看着武林同道去沙场上送死,一边想着让自己儿子考科举逃避兵役。你的江湖道义呢?”
“都被狗吃了,行了吧?”
“你身为武林盟主,就是这么为天下武林之垂范的?”
“一旦开战,我自会身先士卒,以我之血肉之躯,拱卫丹疆。只是扶摇不能去前线。”
“为什么?就因为他是你儿子?”
“没错。我可以被人唾骂不讲江湖道义,但是我儿子不能有事!”
“所以你的一世英名不要了?”
“不要了!一世英名也好,武林盟主也罢,和扶摇的命相比,什么都算不上!我宁可被人戳脊梁骨骂,也不会让扶摇上战场!绝对不会!”
“呵!”叶照眠被气笑了:“没想到,鼎鼎大名的方盟主,居然私心这么重。”
“人皆有私心,没有私心的人,有人称之为圣人,我却觉得圣人不是人。人若没私心,不爱自己的父母妻儿兄弟,还谈什么爱天下人。”
“你自以为爱扶摇,那你怎么不想想,他不喜欢读书,只喜欢习武,你这么强行逼迫他,他真的快乐吗?”
“我现在管不了他快乐不快乐,我只想要他活着!”
“哪怕是不开心地活着?”
“哪怕是不开心地活着!”
“如果是他自己想上战场呢?”
“我绝不允许!”
“他非要上呢?”
“那我就打断他的腿!”
“方逸尘,扶摇摊上你这么个爹,真是倒了八辈子霉!”
“他现在若要恨我就恨吧,等他长大了他就明白了,活着比一切都重要!”
“方逸尘,”叶照眠无奈地道:“你要是把你跟我诡辩的脑子用在正道上,扶摇早就不用上战场了。”
“什么正道?”
“你不想让扶摇上战场,难道我就想让我们梅坪派的姐妹们去送死吗?谁希望让自己的亲人送命呢?可是不想打仗的话,总得想想办法。”
“什……什么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