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就来到了国庆日,在这个节骨眼上,理卷司卿的独子在前一天的晚上死了。
国庆三日后,是掌国先生的生辰,四日后是太子的大婚之日。可怜的理卷司卿,儿子的头七都没过就匆忙下葬了。
“那个理卷司卿的儿子是神印后代。”上次进宫苏禔渊把他用过的螺子黛塞给了季鹤升,碧桃正眉飞色舞的给她画眉,简乐也没闲着,一直在季鹤升耳边叨叨。
简乐说话是直接进入季鹤升大脑,季鹤升也可以在头脑内跟她对话。
“昨天正好是他十七岁生日。”简乐的声音饶有兴味。
“小姐的眉毛真好看,像远山一样。”碧桃的声音活泼开朗。
季鹤升感觉自己都要精分了,里面是对死亡结局的恐惧,外面是对现在生活的贪恋。
“每个结鬼印都像你那么话多吗?”季鹤升揉揉耳朵微蹙眉。
“我是唯一一个有神印碎魂的结鬼印,其他神印都魂飞魄散啦。”简乐欢快道。
“……”季鹤升无言以对,她忽然福灵心至,“你个奤湿佬。”
简乐沉默了一会儿,然后几乎抓狂地尖叫:“你——说——谁——是——奤湿佬?!你这个小兔崽子!”
这二日有简乐的帮助,虽然不能活过白天,但是至少在被弄死之前他们二人会被简乐提前带出梦魇,据简乐所说,黎明前的那只巨鬼是一百零八将鬼中的下百鬼——豚鬼。
季鹤升感觉自己的胳膊腿儿变得有力气起来,面色也红润了不少。
他们二人依旧没有过黎明前怪物的那一关,每次连怪物长什么样子还没看清就被简乐带出来了,苏禔渊曾经抱怨过,但是想起他们第一次遇到时也是还没看见怪物就死了,立刻蔫了。
不过苏禔渊也和季鹤升一样,身体健康了,和鬼尸厮杀也能坚持很久。
对着镜子,碧桃给季鹤升梳了单螺髻,右边插上宝蓝点翠缠枝钗和碧玉四蝴蝶银步摇,左边别上惟妙惟肖的红莲宫花。结鬼印戴在左耳边,为了显得对称,右耳戴了红宝石镶墨玉金绞丝耳夹。
穿上齐腰襦裙,豇豆红的直领上襦,胭脂红的高腰长裙,上面荷花的图案若隐若现。最后挽上卫妍亲自挑选的烟粉色披帛,镜子中的少女惊为天人。
“小奤湿佬还挺好看。”简乐不禁赞叹。
“碧桃你好厉害。”季鹤升夸赞道。
“还是小姐底子好,就算套麻袋也好看。”碧桃笑呵呵地说着,然后拿出胭脂水粉替季鹤升补妆。
季鹤升闭眼让她往脸上扫胭脂:“人靠衣裳马靠鞍,我套上麻袋还不一定好看呢。”
“小姐,最近你气色好,让碧桃给你画淡一点吧。”红柳提醒道。
碧桃连忙停手:“忘了这回事了,小姐还是淡妆好看。”
“对了,小姐,你这是第一次参加宴会吧?”红柳点燃香丸放入鎏金球为季鹤升的裙角袖口熏上香气。
这么一说季鹤升紧张起来:“是啊,我第一次要见那么多人。”
碧桃安慰道:“小姐你可别紧张啊,你这么好,那些小姐夫人肯定都很喜欢你!”
酉时开宴,季鹤升坐在女席,一个人都不认识,但是不影响她看美人。
右手边那个穿着鹅黄色齐胸襦裙的少女是一个五品官员家的三女儿,光洁的额头上贴着姜黄色的迎春花钿,是活泼那一款。
左手边那个穿着月白色交领襦裙的少女是一个太学府的李博士家大女儿,老来得子,全家宠着。娴静之下隐隐有点傲气。
后面那群莺莺燕燕更是各有各的美,季鹤升几乎沉浸在美人的包围下,简乐也在她耳边“嘿嘿”傻乐。
季鹤升透过绣着飞鹤踏云衔莲的屏风,隐隐看见对面男席有一个中年男人在未开宴前就借酒浇愁,正是刚死儿子的理卷司卿。季鹤升问简乐:“他身上没有神印吗?怎么遗传给儿子的?”
“你爸你妈不也没有神印嘛,这个东西是烙印在灵魂上的,轮回转世也不会消失。”简乐忙着看美人。
“神印会作为胎记在额头显露出来吗?”季鹤升想起从未有理卷司儿子额上有胎记的传闻。
“未觉醒的神印拥有者是不会显露出神印的,你是半觉醒者,半觉醒者会显露神印,不过是黑色的。每个神印的位置也不一样,只有繁乐和简乐在额头。”简乐吸了吸口水,“如果全觉醒后你的印记会由黑转红……哎呀,我还是喜欢繁乐,繁乐觉醒者印记是金色的,多好看……”
季鹤升似懂非懂,低头喝了一口茶,一股子铁锈味儿,季鹤升一阵反胃的感觉涌上来,再一看茶杯,正是她避之不及的龙血茶。
“国师真是大手笔,参宴每名大臣和其家眷一杯龙血茶。”有人在季鹤升旁边交谈。
“就是味道委实不太妙,像真正的血一样……”
“据说这是用龙血浇灌而成的茶树,可是个好东西呢。”
“别吐,别吐,这可是好东西。”简乐看热闹不嫌事大。
“呃……”季鹤升此时就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艰难咽下后口腔里一股子血腥味,她连忙拿清水漱口,“什么好东西,明明这么难喝。”
简乐无辜道:“他们都说是好东西啊,我也就说是好东西。不过这茶水确实是用龙血兑水浇灌而成的,我能感受到很微弱的气息,好处只对凡人有效。”
季鹤升不动声色地用清茶漱口,忽然身边香风一阵,刚刚看见的鹅黄色裙子的少女娇柔靠来,她看了一眼季鹤升的茶杯:“你喝了?好喝吗?”
“很难喝。”季鹤升如实回答。
少女拂拂胸口:“还好我没喝……你是安寒侯的四女儿吧?我叫离茉,你可以叫我茉茉。”
“我叫季鹤升,称呼随意就好。”季鹤升冲她温和一笑。
其他人见离茉和季鹤升搭话,也纷纷拥来,月白色裙子的少女很自来熟地把下巴搭在季鹤升肩膀上:“说实话,我们根本没见过你,要不是被皇上赐婚与太子,我们压根不知道你。”
“我不常出门。”季鹤升有些拘谨。
“我叫李素霜,叫我霜霜就好哦。”少女勾唇。
“我叫林散秋。”
“我叫顾月。”
“我叫……”
女孩子们七嘴八舌的介绍起自己来,对这个刚来到她们小圈子里的小姐妹十分感兴趣。
小女儿家家之间也没有什么勾心斗角,很自然而然的从城西的瓷器讨论到城南的茶叶。你一句我一句,也没有冷落了谁,有那些沉默寡言的就塞给她吃的。
季鹤升第一次和那么多同龄小姑娘一起说话,惶恐之余,开心更多。
“把茶叶放在荷花里,让它合拢一晚再打开的方法是怎么想出来的?”离茉崇拜地抱住季鹤升的胳膊,“小姐当真是一个妙人,以后能跟我一起做朋友吗?我想去你府上喝茶!”
“我是在古籍上看到的,如果茉茉小姐感兴趣,我可以借给你。”季鹤升左拥右抱,比昏君还昏君。
“我也想跟你们一起喝茶,可惜我已经及笄了,母亲正在为我物色郎君,要不是庆国宴,我还出不来呢……”李素霜是个粘人的女孩,她躺在季鹤升腿上玩着季鹤升烟粉色的披帛。
“不要灰心,我们可以去找你呀!”一个女孩安慰她。
“我性子软,好担心被以后的婆婆欺负啊。”李素霜愁眉不展。
季鹤升挽起袖子:“反正我已经和太子订婚了,她欺负你的话我打她一顿,替你出气!”
“你倒不像个小姐,像个侠客!”离茉星星眼。
“啧啧啧,怪不得自古帝王沉浸于温柔乡,你很有做昏君的潜质哦~”简乐在季鹤升脑海中揶揄道。
季鹤升:“闭嘴,让我再享受会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