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父亲呢?”季鹤升拦住要离开的侯俊佘。
“季侯在翎凤宫照顾侯夫人。”一股冰冷的气息吐在季鹤升后颈,季鹤升缩了缩脖子,刚想躲开熟悉的浓香就飘了过来。
一脸煞白的苏禔渊正站在她身后,像真正的鬼一样吞吐着寒气。
季鹤升忍住去搓脖子的冲动,面色如常地看回去:“我放心不下,想去看看。”
“我带你去。”苏禔渊笑着去拉季鹤升的手。季鹤升看出苏禔渊内心的焦急,他有话要说,任由他拉着离开了祭天台。
苏禔渊的掌心全是冷汗,季鹤升发现他后脖颈的发丝都是湿透的,额头和鼻尖也有细密汗水,和白粉一团糟地混在一起,显得更人不人鬼不鬼。
苏禔渊踏着木阶掀开一个高轿的流苏珠帘,侧身先让季鹤升进去,流苏帘沉沉落下,将外面的视线全部挡住了。
摇晃的轿子上,在珠帘碰撞的掩饰下季鹤升慢慢地将自己的推测说了出来,关于结鬼印简乐的事情也说了。苏禔渊安静听完后捏了捏季鹤升的手:“知道了,原来结鬼印里面竟然有一位高人的残魂,你身上伤怎么样了?”
“不疼了。”季鹤升面不改色。
苏禔渊无奈哂笑一声:“至于后面,我的推测和你一样又不一样,这么明显的栽赃那虫人不可能没发现,栽赃季侯不假,他也许在利用别人栽赃季侯。”
他口中的“虫人”肯定就是黥尚无了,季鹤升赞许地点点头:“现在多严谨比较好,只是不知道他会嫁祸何人……”
“嗯……”苏禔渊低低应了一声,轿内沉默,唯有轿子摇晃时流苏珠帘互相碰撞发出的细密清脆声,听得季鹤升昏昏欲睡。
轿子缓缓前行,季鹤升闭目养神静静地享受着这个难得的安稳时光。突然,一阵熟悉浓香扑鼻而来,季鹤升睁开了眼睛,发现苏禔渊手里拿着一个香炉,里面燃着一根线香。缕缕香烟弥漫在轿子里,不知为何比起掌国先生身上的更好闻一些。
季鹤升不由脱口而出:“霄蒸骨?”
苏禔渊微笑着说道:“没错,就是霄蒸骨,只不过这是正常份量的,香极为臭,人不能太贪。”季鹤升点了点头,又闭上了眼睛,沉浸在那雍容典雅的香气中。
此时,轿子经过一段曲折的小路,有点颠簸,季鹤升微微掀开珠帘,发现路旁开满了牡丹,看着窗外熟悉的美景,季鹤升想要赶快见到父母的心情更加焦灼。
“快要卯时了。”苏禔渊看起来很困,他强撑着问太监时辰后坐了回来,一夜未眠的季鹤升放下珠帘的同时垂下眼睛,她要赶快眯一小会儿。
“你们今晚不睡可会导致一旦入梦,其中处境更加险恶,做好准备。”简乐的声音在空气中响起,第一次听简乐说话的苏禔渊吓了一跳,不过他立刻反应过来说话人的身份:“谢简乐前辈。”
“不用谢,小戏子,真想谢我赶紧想办法把你那便宜师尊赶走,别让他觊觎人家!”简乐没好气。
苏禔渊看着季鹤升耳垂上微微摇摆的结鬼印,说实话,听季鹤升讲关于简乐的时候就有些吃惊,没想到季鹤升如此信任他将此等秘密告诉了他。
季鹤升则是觉得既然想要帮助苏禔渊,关于简乐就不能隐瞒。
在二人的沉默中轿子缓缓停了下来,苏禔渊打起精神掀开帘子,伸手让季鹤升扶着他下轿,季鹤升头重脚轻地站稳后迫不及待地要往宫里走,苏禔渊拉住她:“先去用早食,季侯他们应该在休息。”
季鹤升点点头,苏禔渊将她带进一处僻静的凉亭,石凳都提前用香炭薰好并铺上柔软的垫子,季鹤升坐上去时第一个念头是奢靡,第二就是这苏禔渊像是提前准备好的。
粗略看看有加了晒干牡丹花瓣的白米清粥,芹菜、芝麻、茴香等制成的碧涧羹,精肉丝、酱瓜丝、糟萝丝等拌炒的肉生法,油饼、松子、核桃等绞碎蒸熟的玉灌肺。
热菜,荤素,冷盘,羹汤,粥面,糕饼,果子,应有尽有,季鹤升看了一眼夹菜的苏禔渊:“我……”
“季侯他们那边会有人去送早食的,不必忧心。”
季鹤升点点头,拿起勺子先喝了一口温热的粥。甜丝丝的,里面加的不是糖竟然是蜂蜜,季鹤升吞下一口后就胃口大开,在尽力保证贵族礼仪的状态下大开朵颐。
吃完后感觉活过来的季鹤升才体会到到夏天应有的温度,苏禔渊见她吃完了让她先去沐浴更衣,季鹤升立刻赞同,不然一身狼狈的样子去见了母亲会让她难过的。
沐浴后季鹤升垂眸坐在梳妆台前,后面的碧桃为她擦拭头发,红柳则替她上药。
“昨晚像是做梦似的。”季鹤升喃喃道。
“可不是嘛小姐!”红柳心疼地用药膏涂抹季鹤升划破的脸颊:“小姐,以后去哪里都带着我和碧桃,我们会保护你的!”
季鹤升心里像是流过了一股暖流,她回身抱住红柳和碧桃,将脑袋顶在二人的肩膀上:“有你们真好,好想一辈子都和你们在一起。”
碧桃笑嘻嘻道:“以后小姐出嫁我们可都是会陪嫁过去的,肯定不能分开!”
热流涌到眼眶,季鹤升吸吸鼻子:“一言为定!我要赶紧去看看母亲和父亲,穿好衣服就走吧!”
“是,小姐!”
当看到毫发无损的卫妍和季高寒时,季鹤升松了口气,卫妍眼泪汪汪地冲过来抱住季鹤升,摸着季鹤升的头发泣不成声:“升儿啊,你怎么才回来……”
季鹤升看见桌子上散落的铜钱和龟壳,在自己没有消息的时候她用龟壳一遍又一遍的占卜确定她的安危,直到有人将季鹤升还活着的消息传过来,而后开始漫长焦急的等待。
眼睛酸涩,季鹤升劫后余生的泪水终于落了下来,她埋在卫妍的怀中嚎啕大哭,季高寒微颤着嘴唇走来拍打着季鹤升的肩膀,声音微哑:“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哭着哭着季鹤升倒头便晕死了过去,沐浴后站在旁边看着的苏禔渊让早就待命的御医上前检查一番,发现并无大碍后看向季高寒:“我派人送你们回府吧。”
季高寒脸色闪过一丝复杂,他低头拱手:“谢太子。”
目送几人离开,苏禔渊去找了石永白,送走石永白后苏禔渊进了副殿脱掉外衣蹬掉靴子,点上安神香翻进绵软的被褥之中,看着床头的禔鸢剑慢慢阖上眼眸,被无数浅色的烟丝拖入黑暗的梦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