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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0章 大隋最冷漠的男人

    南阳城外,卧龙山横亘如屏。

    时维严冬,朔风劲冽,俄而霰雪交下,初若碎盐洒幕,渐若鹅毛漫野。

    五庄观内,周奕正聆听雪声,煨火煮茶。

    未时,观外响起咯吱咯吱的声音,显是有人踩雪而来。

    “观主。”

    道观门人报讯:“水龙帮的白龙统领说想见你。”

    周奕眉头微皱,将手上一卷经书搁到一旁。

    脑海中快速闪过近来南阳的诸般动向,没搞懂这位的来意。

    试探吗?

    “请她进来。”

    “是。”

    负责守门的弟子应声而退,不多时,一位白衣女子提着几样小礼盒,漫步走来。

    似乎被皑皑白雪所衬,她的脸比初次所见更显白皙。

    尤其是那双眼睛,周奕撇过一眼后,没再多瞧。

    但是心中浮现的全是在宋师道船上的画面,水龙帮主的话犹在耳际。

    “敖姑娘,请坐。”

    周奕在火炉边让出一个位置,敖姿谢过后坐了下来。

    接着,她的目光便直勾勾瞧了过来。

    用感激的口吻轻声道:

    “那日得观主搭救,却一直没机会当面感谢,今次总算得见。”

    周奕给她递去一盏茶:

    “不必客气,当日我已说清因果,你也叫人送来厚礼,观中既已收下,就不要再说什么恩谢之言,我也不好厚颜再听。”

    敖姿不再纠缠这一话题。

    “今日我来,其实另有所求。”

    “哦?敖姑娘说来听听。”

    周奕不动声色,心中却警惕得很。

    她手扶小腹,眼睛盯着周奕:

    “我往年因练功岔气在经络中留下旧疾,每逢雨雪寒日,丹田之气总有异动,导致各处经络刺痛。此疾伴我许久,医无可医。

    但上次经观主施功,近三月不曾发作。

    本以为奇迹转好,叫我没了苦痛,却没想到.”

    她作可怜状,目中多含凄楚,有种美好心愿破灭的伤害,话音颤抖几分,却丝毫不会叫人觉得她情绪有假,全是真情而露。

    旁人想学这种凄怜语调,那也不可能学得会。

    尤其配合上那双灵动眼眸,直叫人心生怜惜,恨不得抱在怀中安慰一番。

    可惜,某天师却是个实打实的硬心肠。

    敖姿看他不为所动,又接着道:

    “这几日霜雪绵降,白过中原。我想着旧疾痊愈,当去瞧瞧千峰失翠,尽覆素纱的好景,却不料.”

    “病根仍在,再次发作。”

    周奕学着吴德修老人治病时的样子,手搭着下巴,思索片刻道:

    “我曾听吴老医师说过你这类病症。”

    敖姿凝神看他:“可说过怎么医治?”

    周奕举起茶壶,给她添了一点煨开的茶水。

    “吴老医师说,要多喝热水。”

    敖姿闻言精神一窒,举目看到面前这青年两眼空空,只脸上带着一丝怜悯。

    真叫她体会到初入江湖以来,最大的一次挫折。

    她只当没有听到这句话狠心话。

    微微摇头:

    “观主的真气甚为玄妙,我想请观主施功替我温养经络。”

    她说话时把带来的几个礼盒全部揭开,竟都是价值不菲的老山参。

    “这几只百年老参,聊表恩谢。”

    周奕先是沉默,接着好心提醒:

    “真气入到经络,很容易在无心中窥探到你的功法秘密”

    他的话还没说完,敖姿直接打断:

    “不妨碍,我所修武学算不上高妙,观主只要答应,尽管查探便是。”

    敖姿像是一点也不担心。

    周奕微微眯眼。

    两道各带深邃的目光碰撞在一起,夹杂着无声的交锋。

    像是意识到了什么,敖姿表情微变。

    下一刻,她忽然比方才大胆,嘴角露出一丝笑意。

    说话的腔调,隐隐多了几分魅惑。

    “观主,能帮帮人家吗?”

    周奕干笑一声,丝毫不受所扰。

    “好啊。”

    敖姿起身拿来一个草蒲团,盘腿而坐。

    她闭上双目,长长的睫毛轻颤,似是任人摆布。

    周奕基本确定她的身份,晓得这妖女有多么危险。

    不过,

    她确有一些吸引人的地方。

    那便是她的诡异武学。

    为防暴露太多,依然按照上次疗伤时的法子,走到她身后,运转玄真之气,举掌贴在她背上。

    敖姿感受到这股真气,熟悉的感觉再度袭来,不由小口微张,呼出热气。

    周奕更是不客气,直接将真气顺着任督,入了她的足少阴肾经。

    上次给她疗伤时,他本着君子之德,不去窥探秘密。

    这次,却是她主动送上门来的。

    如果是寻常人的真气入到她的十二正经中,决计发现不了任何隐秘。

    天魔大法仅次于最高之秘,一旦练到第十八层轮回篇,近乎臻至魔仙层次。

    并且,这是一门具带空间奥义的无上心法。

    周奕的真气从她足少阴肾经走过,一路遍观凡穴,可谓是毫无奇特。

    但是

    他敏锐察觉到,一些凡穴上的淡淡风隙蕴含诡异。

    空间奥秘凝在凡穴中,以空间力场拉扯窍中气发,化作隐窍。

    故而查探不得。

    这种摆弄空间之能,真是匪夷所思的奇诡手段,周奕也心感震撼。

    只觉自己的武学见识还是浅薄。

    面对一门完全陌生的秘法,不敢贪多,只在她的足少阴肾经中兜转。

    约摸两盏茶时间,立时收回掌力。

    敖姿舒了一口气,意犹未尽地睁开眼睛。

    “这就结束了吗?”

    “你的旧疾暂时无碍了。”

    周奕还需要时间消化,再持久运功,吃亏的就是他。

    毕竟没有法门,仅靠窍穴研究,多少有些难为人。

    周奕收掌,敖姿依然背对着他。

    不过,她的声音慢慢有些改变,越来越年轻,最后变作一种魅而不艳的少女腔调:

    “你已经知晓人家的身份了,对吗?”

    周奕本打算装糊涂的,可对方却不想守这份默契。

    听罢,

    他坐下来将自己杯中凉掉的茶换掉,再添热水。

    目光只在茶汤中:“偶然猜到一点。”

    “怎么猜到的?”

    “其实我认识敖姿,你的性格与她有些差异,本以为你喜欢这种角色扮演,没打算拆穿,这会儿是你自己要说的。”

    “我喜欢?”她的身体微微摇晃,像是在笑。

    “你怎么胡乱给人家安排喜好呢。”

    她继续道:

    “我只是担心露出真容让你瞧见后,对我日思夜想,这样又会伤害一个人,很不好。

    师父说过,修炼本派的武学无有真情,人家只是为了你好,怕你沦陷。”

    周奕不信她的鬼话:“你属实是多虑了,其实我是大隋心肠最冷漠之人。”

    “任凭你风华绝代,在我眼中也不过是红粉骷髅。皮肉之相,有什么值得沦陷。”

    “哦??”

    她轻笑一声,背对着周奕伸出纤纤玉手。

    这时,

    道观外的风雪被一股奇异的空间之力扯动,那些鹅毛一般的雪花成了一只只飞舞的灵动蝴蝶,尽数飞到她的手上。

    雪入手化水,她在脸上抚过,又化作一团气雾。

    接着转过脸来,‘敖姿’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位绝世丽人。

    赛雪冰肌,美丽得近乎诡异,那双眸子点缀在这幅面孔上,加之毫无保留的展现出所有灵动,背映着漫天风雪,宛如是这银色世界中的精灵。

    一点水渍打湿了秀发,绕着柔弱的圈儿贴于面颊。

    在绝艳之中,多了分娇柔。

    任谁忽然回眸瞧见这样一人,都要觉得天地失色,唯她长留了。

    “妾名婠婠.”

    她用无限魅意的眼睛勾在周奕脸上,轻启薄唇发出动人的声音:

    “大隋最冷漠的男人,你还是两眼空空吗?”

    周奕唤醒了沉睡的三池大师,心禅不灭一遍又一遍催动。

    天师的体面在三池大师的努力下,终归是保住了。

    抚平那一整个动人世界扑面而来的惊艳,周奕恢复平常心。

    婠婠笑了:“看来你没有那般冷漠。”

    周奕不答话,将她面前冷掉的茶水倒入手心。

    他只是一握,翻掌时出现一片类似雪花的冰晶,他连握三次,出现了六角、针状、空心三种雪晶。

    “每一片雪花都不同,我也欣赏它们各自的姿态,就和看现在的你一样。”

    “也只是一瞬间的欣赏。”

    小妖女笑吟吟拿起三片雪花,全部丢到炉火中:“别骗人了。”

    周奕听着呲啦之声,朝身后一靠。

    “婠姑娘来此,到底是何用意?”

    “我与贵派的关系,可没那么好。”

    婠婠道:“派中之事由家师做主,师尊不在,自然是元老们说了算。”

    “你如果想问白河上的事,其实我并不关心,但如果闻长老真的抓了你,也许我会在襄阳想办法救你。”

    周奕并不相信,但还是顺势问道:

    “为了让我给你‘治疗旧疾’?”

    “人家被功法瓶颈所困,算是心中顽疾,所以,我这样说也没骗你。”

    周奕点到即止,换过自己关心的问题:

    “贵派打算怎么做?是要与我死磕到底吗?”

    婠婠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

    “元老们的意见并不统一,但谁叫你那么厉害,二魅都被你打伤了,她们可是记仇得很。”

    周奕冷冷一笑:“当时匆促,否则我可没打算让她们活着。”

    他又将冷漠的眼神瞥向小妖女:

    “敢算计我的人,在下必然追讨恩怨。”

    婠婠一点也不怕他,反而把脸凑近,盯着他的眼睛,用哀怨的口吻道:

    “我又没与你动手,还送上门来把身体给你研究,在你面前,一点秘密都没有了,你别对我这么凶好嘛。”

    呵呵,分明是拿我的真气练功。

    周奕怎能不明白她的心思,若非有这层关系在,恐怕没机会在一张桌子上说话。

    不过,这妖女确实会撩拨人。

    她的一颦一笑之间,都带着天魔秘的奇特气质,加之惊世容颜,若非他心志坚定,又极善对付魅功幻法,恐怕已被这小妖女乱了心神。

    “婠姑娘,不用兜圈子,说明你的来意吧。”

    她望着周奕依然清澈的眼神,有一点相信“大隋最冷漠”这样的描述。

    婠婠绕着火炉,又朝他靠近一些。

    精灵般的眸子,一直注视着他,张口停了几息,忽然悠悠问道:

    “有兴趣做个交易吗?奕哥”

    一股带着温度的芬芳,似乎都要扑在脸上。

    可这一刻,周奕更为淡然,不受旖旎气氛影响。

    “什么交易?”

    他的气质改变,让婠婠往后挪了挪。

    再看向周奕时,目色稍有不同。

    “我要你助我练功。”

    “凭什么?”

    婠婠道:“我的天魔大法起于太阴,终于厥阴,主修十二正经,想必你是知道的。”

    “若我所料不差,你的太平鸿宝也是如此。否则,你不会直接将真气纳入我的足少阴肾经中。”

    “可对?”

    周奕默然,示意她继续说。

    “料想我们是同修正经,故而你的道门玄功与我有益,这正是我来寻你的原因。”

    “江湖传闻,太平鸿宝为第五奇书,却也不及天魔策中的最高之秘,地位与我所修功诀神似。”

    “我从你的玄功中得益,也让你从我身上领悟到一些天魔奥妙。”

    婠婠说出这话后,看了周奕一眼。

    她自觉条件不够。

    因为从窍穴中窥探别人的破绽容易,追根溯源将功法反推,对她这种天魔策上的武学来说,可就难如登天。

    想到这一条,她又补充道:

    “除了互相练功,人家还能解你危难。”

    “怎么个解法?”

    婠婠道:

    “因为太平天师这一名号,元老们对你依然有招纳之心,倘若面临死境,可以直接受降,入了本宗,我有办法搭救你,叫你不受到闻长老折磨。”

    周奕凝望着她,自不会相信空口白话。

    甚至怀疑这是阴癸派自导自演。

    一个扮好人,一个扮恶人,这类手段在魔门乃是稀松平常。

    “阴后也是你这般态度吗?”

    “你是在向人家打探师尊的下落对吧。”

    她狡黠一笑:

    “可以告诉你,师尊不在此地,她将一名邪极宗师追杀到三峡,碰到了一位老朋友,就追那位老朋友去了。”

    “如果师尊在此,她对你什么态度,我也猜不透。”

    周奕思考几许,直接问道:“贵派来了几人?”

    婠婠并不隐瞒:

    “已有三魅、三大元老,还有一位边师叔,他过段时日便会从雁门返回,做出最终决定,届时便汇聚本宗四大元老。”

    “除非你一直躲在南阳城内,并时时处于大军保护之下,否则”

    “连逃跑的机会都不会有。”

    周奕心下一沉:“婠姑娘怎没把自己算进去。”

    “当然是不想与你为难,你在白河上打斗那日,我已先一步在襄阳等你。

    倘若我同意闻长老的安排,那日随她们一起出手,你的轻功再厉害,也不可能遁走。”

    “今次我依然留在襄阳,以练功推脱。”

    “只要你尽心助我,我可作为你的退路。”

    婠婠盯着周奕,从他身上看到了完胜慈航圣女的希望。

    “还有一个问题。”

    “你说。”

    周奕看向冠军城:

    “我虽然与南阳大势力交好,但也一直在联络道门朋友防备邪极宗,听说贵派与邪极宗不合,你们在此地如此行事,就不担心被他们找上门吗?”

    “你对我两派六道的事果然了解。”

    婠婠露出一丝认真之色:

    “不瞒你说,本宗一直在关注他们的动向,元老们对你出手时,一定会把这些人计算在内。”

    周奕轻呼一口气:“你对我说这些,不怕我立刻就跑吗?”

    婠婠像是看透了他:“我一直在追寻太平鸿宝,对你多有了解。”

    “你算是个有情有义之人,舍不去红尘牵挂。”

    “所以,与我合作,只是让你多一个圣门身份,南阳的局势也不会变。”

    她已是稳操胜券,妩媚一笑:

    “未来若我掌控圣门,你用心辅佐,我自然不会亏待你。”

    周奕像是认命一般:

    “好,我答应你了。希望到了阴癸派,你能将我保住,我对你们那边的什么闻长老,什么魅什么魔的,一点兴趣都没有。”

    婠婠满意地把老山参移放到周奕面前。

    大抵意思是,你好好补补。

    接着,身形如鬼魅一般飘向风雪之中。

    白衣人影踩上道观屋顶,不知什么时候,她脚下的绣花布鞋已经不见。

    晶莹的玉足在天魔真气附着下,踩在纯白的雪上也没有任何脚印。

    她像是来采人阳气的小妖精,回头给了周奕一个流波千转的妩媚眼神,在她回眸瞬间,一道雪花从屋外吹入,扑向周奕面颊。

    雪中的声音,清晰入耳。

    “周天师,我在襄阳等你.”

    她消失的瞬间,像是诱惑地眨了眨眼睛。

    雪中精灵,又融入了素白世界。

    周奕不得不承认,小妖女确实有些叫人心动。

    不过他现在无心想那些勾魂夺魄之事。

    脑海中翻江倒海,想一些对策。

    看到地上有一双绣花布鞋,周奕伸手捡了起来,叠放到黄老大殿下的木柜中。

    这时点起两炷香,插入香炉。

    吹了一口气,让香燃得更旺。

    他看着黄老二像,不禁叹了一口气。

    “二老瞧见了吧,有人要采补,有人要采气,弟子真要变成金蝉了。”

    朝黄老做了个道揖。

    周奕找寻一丝心灵上的安慰,接着便返回房中,把自己关在里面。

    想正面和阴癸派扳手腕,必须要动用南阳的势力。

    对方全是高手,行动太灵活。

    一直耗下去,实在不是上策。

    而且,等到阴后到来,一样没有解法。

    思考许久

    房间中传来“砰”的一声,周奕一掌拍在床上。

    他已很少这般暴躁,心中有种憋闷之感。

    感觉自己的功力提升很快,但也只是“快”,时间太过短暂。

    从无到有,过了年关,也才两年。

    还是太慢了

    去长安跃马桥打开机关,找邪帝舍利?

    找到机关,并且破解,入到杨公宝库核心,同时不考虑如何吸收元精

    这一大堆因素排除,邪帝舍利一出,是能够被感应到的

    周奕不由摇头,未知因素太多,也不靠谱。

    倘若不是眼前危机,以他此时的心气,绝不会朝这些外物去想。

    看来,心是真有些乱了。

    给阴癸派当狗,怎么可能?

    闻长老,边不负这帮人,真是该死得很。

    周奕在房中踱步,不断思索。

    到了傍晚,风雪更大。

    他推开门,屋中顿时灌满西风

    三日后,周奕派人下山,向陈老谋与杨大龙头传递了一些讯息。

    又过去五天。

    在观中打坐的周奕睁开双眼,第九条正经足太阳膀胱经完全练通。

    接下来便是第十条正经,手太阳小肠经。

    也意味着,可以修炼离火剑法了。

    这是年关前一天,本来有此进步,周奕该高高兴兴过这个年的。

    但是心事繁多,若再无破局之法,年后便要带着观中上下迁入城内。

    大龙头已提前安排好住所,紧靠着南阳帮。

    可是从雍丘至此,真不想再挪位置。

    这一天,卧龙山上的雪还没有化。

    山道被清理出来,道旁积雪可厚得很,古柏上的雪时不时掉落,枝头一抖,发出簌簌之声。

    让周奕没想到的是,

    竟有人涉过滑溜山路,赶在日头偏西时来到五庄观。

    他站在观门定睛一看,正是陈老谋。

    并且,陈老谋还带来一名一脸焦虑的老人,看上去已有花甲年岁。

    二人打了个招呼,互相拜年。

    那老人也抱拳喊了一声“观主”。

    陈老谋长话短说:“观主,你先瞧过这个,我再介绍。”

    他拿出一封信。

    信封上没有署名,不知是谁寄来的。

    “这是.”

    陈老谋道:“是从独孤家寄来的。”

    他看了那位老者一眼,陈老谋说起独孤家没有避他,说明对方也与独孤家有关。

    周奕把信拆开一看,当头四个字便是:“周小天师。”

    一瞬间,他迈着步子,远开陈老谋几步。

    信上又道:

    “我快要说服祖母,明年可以给你一个惊喜。”

    看到这句话时,脑海中不由闪过小凤凰温柔可爱的笑脸。

    虽说独孤家的武功,此刻的周奕并没有太多期待。

    但不妨碍让他昏暗的心中,微微有些光亮。

    后面的内容,却让他一激灵。

    “听鲲帮的人说,你在南阳遇到了麻烦,如果需要我帮忙的话,叫他们带个话,我即刻来助你。”

    “另外,湮阳张家之人是我祖母的朋友,这次联络到我家,想叫我们帮忙。”

    “我听了消息,感觉他所求之事,似乎与你有关。”

    “你可以问问,如果无关紧要,事情繁琐,也不必操心,交给镇阳帮的侯帮主就好”

    周奕把信一收,看向老人。

    这时陈老谋道:“这位是张辰良,可能你没有听过他的名字,但一定听说过东汉医圣。”

    张仲景!

    南阳郡、湮阳县。

    周奕反应极快:“老丈是医圣的后人?”

    “正是。”

    张辰良道:“可惜我这一支,已不复先祖荣光。”

    “另有第二十三代、第二十六代传人,都是隋宫之御医,老朽在湮阳,只是守着一些祖业。”

    “不知张先生在湮阳遇到什么麻烦?”

    周奕不奇怪他们与独孤家有关系了。

    毕竟独孤老奶奶受伤,可是寻过好多神医。

    张辰良面露揪心之色:

    “麻烦是同县的左家带来的,他们本是湮阳一霸,寻常却也卖我家一点面子,相安无事,可近来忽然变了性子,朝我各种索要医学经典。”

    “尤其是与毒有关的典籍。”

    老人唉了一声:“我寻县内几个体面之人帮忙说话,却也未尽寸功,只告诉老朽,说左家有了极大的后台,招惹不得。”

    “劝我按照对方所求,把他们要的东西,全都双手送上。”

    “老朽不愿惹事,于是给出了《素问》、《灵枢》、《难经》、《阴阳大论》,这些都是祖先看过并且留下注解的医书。”

    “然而对方并不满足,我又从吴老先生那里抄了一本《胎胪药录》。”

    周奕眼中闪过亮光,追问道:“之后呢?”

    “他们又要《汤液经法》,可是老朽确实没有,只能推托上东都寻张家御医拿经。”

    他又说起求到独孤家之后的事,周奕已经理清思路。

    脑海中闪过湮阳县城的位置,正在湮水水路上,靠着湍水,与南阳并不远。

    “这左家是什么来头?”

    老人道:

    “乃是一方显贵,左家家主左允执的祖先,正是在湮阳名头震响的左雄,汉时的冀州刺史,还曾拜尚书令,今虽没落,却也是本地第一大族。”

    “并且,他们不仅与南阳势力交好,也认识襄阳的钱独关,互相联络做丝绸买卖。”

    周奕微舒一口气,定神先对张辰良道:

    “张老,我来替你想想办法,不过眼下之急,你得寻吴德修老先生,找他再要医书,也好拖延时日。”

    “不可不可.”

    他连连摆手:“已劳烦了吴老一次,怎好再求。而且这是医书古籍,岂不叫他为难。”

    “无妨。”

    周奕道:“你与吴老说,这一本医书算在我的头上。”

    “这”张辰良犹豫了。

    “就这么办,”陈老谋替他决定了,“观主,你可还有吩咐?”

    周奕回观中写了两张字条。

    一张是给他的,另一张带给杨大龙头。

    陈老谋接过,带人下山去了。

    望着两人消失在山道上,周奕又拿起小凤凰寄来的信。

    回到观中,认真给她回信一封。

    之后,仔细回想方才了解到的信息。

    襄阳钱独关,与毒有关的典籍,还有那些医书

    阴癸派中,有个隐藏极深的人物,净身入宫,名不列魔门八大高手,却有八大高手之实。

    此人著有《万毒宝典》,正是用毒高手。

    要说韦公公也来到此地对付他,周奕决计是不信的。

    但这左家,可以确定与阴癸派有关。

    此前他与大龙头说过阴癸派的事,故而南阳帮、灰衣帮、天魁派派出大量人手在城内盘查。

    阳兴会早被盯上,阴癸派想在城内安心活动,绝不可能。

    那么

    这湮阳左家,便极有可能是阴癸派新寻驻地。

    好得很!

    什么狗屁闻长老,边不负的,看看这次谁玩死谁。

    夜幕降临,周奕已换了一身黑衣。

    正要出门,阿茹依娜拦住了他。

    近来周奕心事重重,她虽冷漠,内心却敏锐,自然感受得到。

    “表哥,要带我去写生吗?”

    “你不适合去。”

    周奕叮嘱一句:“留心道观四周。”

    “好。”

    阿茹依娜才应一声,周奕便飞身出了道观。

    她回到后院,看到正在练‘养生功夫’的两小道童。

    他们的打坐姿势有些古怪,却给人一种淳朴归真的感觉。

    少女自然知道那是什么,

    这时,不禁扭头看向周奕离开的方向。

    她没有上前打扰,只是负剑上到道观之巅,伴着夜色打坐。

    亥时深。

    南阳城,阳兴会内宅后院。

    季亦农半跪在廊檐下,缩着脖子不敢抬头,心中惶恐异常。

    屋顶上那位存在,乃是他难以抹去的梦魇。

    “圣圣帝驾临,不知有什么是属下能效劳的?”

    他怕得要死,但是又佩服得很。

    邪极宗果然比阴癸派要高明,这个时候来,分明是对阴癸派的行踪了如指掌。

    “闻采婷那些人又挪了一个窝,准备做什么?”

    季亦农立刻道:

    “几位长老意见不合,担心我圣极宗渔翁得利,故而想先查清本门,再寻五庄观动手。”

    “那杨镇调动城内人手。”

    “阴癸派的人为了不暴露,前前后后,全都秘密出城去了。”

    季亦农将自己知道的尽数告知。

    “你不要乱跑,免得送死。”

    季亦农听罢,赶紧道:“多谢圣帝关心,属下”

    他后面一大串话还没有说出来,屋顶上的魔影已经消失。

    季亦农擦了擦脑门上的汗,心中翻江倒海。

    本是阴癸派与五庄观杨镇一系人马在斗,现在彻底乱了。

    邪极宗一动,冠军城估计也不会闲着。

    阳兴会被人盯着,为了防止走漏风声,阴癸派这次行动,没有带上他。

    季亦农回到房中躺下,庆幸得很。

    又想到一大堆事情,以及这些日子的煎熬,不由抓了抓脑袋。

    搅吧,搅吧,你们就搅吧

    他娘的,明日起早过年,老子睡觉去了。

    季会主累了,这一晚他鼾声如雷,呼呼大睡

    大业十年,年关。

    卧龙山上的人更多,却没有去年热闹。

    尤其到了晚上,某天师更是年夜饭都没吃。

    五庄观中,早没了他的身影。

    与此同时,

    冠军城内,那可是热闹得很。

    迦楼罗王朱粲大摆宴席,宴请了一众高官武将,还有三位宗主。

    戴着通天冠、背着大剪刀那位宗主,看上去比他更有帝王气。

    朱粲有点被抢风头。

    若是以往,他肯定不乐意。

    可是,在拥有了更大的野心之后,他竟多了一丝容人之量。

    旁人怕这些魔门宗主,朱粲却与他们相处愉快。

    坐在他下位的朱媚也是如此。

    这些合作伙伴,一天到晚只会研究武学,什么功名利禄全都瞧不上。

    朱粲本要给他们封一个大官的,但三位宗主懒得用正眼瞧一下,直接拒绝。

    可想而知,他这迦楼罗王的位置,可谓是稳如泰山。

    朱粲朝大殿扫过,有不少是赤影兵团中的人,只要是有座的,无不是江湖上的成名人物。

    就连四大阀中的宇文无敌,现在也在为迦楼罗国效力。

    朱粲都快笑死了。

    可以想象,只要周老宗主继续发力,什么四大阀、五姓七望,东都大臣,早晚都要在此地听令。

    周老宗主,就是他的大贵人!

    朱粲在举杯朝众人祝酒时,先敬三位宗主,再敬几位得力手下。

    之后朝宇文无敌上首那名汉子点了点头。

    此人乃是木匠,名叫霍雨,虽说不是郡中手艺最好的,却善于治棺。

    他造出来的棺材,有种阴森美感,深得周老宗主喜欢。

    故而得到重用

    大业十年的年庆夜宴,冠军城群魔共舞,有着九州四海之地,最独特的繁华。

    周老叹、金环真欢快对饮。

    丁大帝也满意地望着大殿左右对齐的布置,与师弟师妹连喝好些酒。

    就在众人酒兴最高,大殿气氛最烈之时。

    忽然

    从大殿外连续响起几道破风声,跟着有什么东西哐哐哐砸在大殿中央。

    “哈哈哈!”

    放肆的笑声越来越远:

    “尤鸟倦已下落不明,三位师弟还有心情在此饮酒,何不带上一副棺材,把鸟儿的尸体捡回来?”

    “你们抓了我辟守玄的人,今天给你们一个警告。”

    “不把人放出来,本人会让你们付出代价。”

    神经错乱的林药师听罢,朝外大喊道:

    “辟师父,我是自愿在此,你也赶紧过来,与周宗主论道。”

    周老叹整个人已经飙射而出!

    金环真与大帝紧随其后,可追到大殿之外,那人早已溜走。

    三人没有追,而是带着怀疑之色,并不相信这人是阴癸派的辟守玄。

    回头去看丢到大殿中的东西。

    竟是三颗人头。

    这三人,正在周老叹安排在冠军城内巡视的手下。

    城内没有动静,说明是被悄无声息地杀死。

    有这份功力的,就能筛选掉一大批人。

    周老叹端起一颗头颅,细细查看伤口,登时眼中鬼火大跳,怒气如涛!

    金环真与丁大帝查看过人头后,也露出震怒之色。

    “如此精纯的魔气,又隐隐与我们同出一源,只能是天魔策上的武学。”

    再看向林药师一眼。

    他的兄长林士弘乃是辟守玄这老怪最出色的徒弟,他本人也学了一点魔功。

    几乎可以断定,这就是阴癸派的人。

    辟守玄上门报复,也合情合理。

    双方曾在南阳结仇,互相追杀。

    黑石义庄正是因为阴癸派而被烧毁。

    此时,又特意在年夜宴会上过来恶心人。

    一瞬间,三位邪极宗主的怒火,陡然升腾。

    金环真最先冷静:“阴癸派还在用过去的眼光看待我们。”

    丁大帝微微仰头,通天冠下的僵尸脸上,全都是冷意:“辟守玄该死。”

    林药师听到这话,忍不住抱拳开口:

    “三位宗主,辟师父有双修奇功,不如邀来一起论道。”

    周老叹的目光扫过一圈高手,散发出无匹气势:

    “来得正好。”

    “我早就想给阴癸派一个教训,也让其余各家看看,这圣门之中,到底谁说了算。”

    金环真道:“只是不知他们藏身何处。”

    被搅坏了兴致的朱粲一肚子火气,他将胸口拍得震天响,表情凶狠:“三位宗主,本王即刻调动城内人手,四下搜罗!”

    “只要他们在南阳郡,休想瞒过我的眼睛!”

    三人虽知晓这是他的胡吹之言,可眼下目标一致,自然不会出言打击

    大业十一年元旦,众魔涌出冠军城。

    十二日后。

    迦楼罗王朱粲收到情报,一番查证后,叫手下不要轻举妄动,跟着兴奋地奔向棺林大殿。

    “嘿嘿哈哈哈哈~!!”

    朱粲狂笑一声:“宗主,本王找到老鼠们的洞穴了。”

    “而且不止一小处,更有一处大洞穴!”

    朱粲断言道:“很多高手,毫无疑问正是冲着宗主们来的。”

    “在哪?”

    这一道压抑许久的声音,直接压灭了棺林大殿中的所有青铜古灯。

    朱粲的声音在黑暗中传来:

    “湮阳左家,襄阳钱家”

    他话音才落,周围响起连续不断的“咔咔咔”声音。

    黑暗中一大圈棺材盖全部打开。

    一尊尊煞气翻涌的魔门高手踏出棺来,整个棺林大殿,直如幽冥魔宫

    “轰~!”

    春雷轰鸣,响彻中原大地。

    湮阳古城,本地霸主左允执府上,众人正在迎接一位从雁门远道而来的贵客。

    那是一位高瘦颀长,作文士打扮的中年男子。

    他面白无须,颇为潇洒,充满成熟男人的魅力。

    此时负手入门,对于迎上来的左家之主只是轻瞥一眼,双目开合,有种孤傲不群的味道。

    当他的目光扫过一圈练采补之术的阴癸女弟子时,眼中泛着淫邪之色。

    “边师兄~!”

    闻采婷一声呼喊,众位女弟子全都失色,边不负心中奇痒,迎了上去。

    “采婷唤我过来,只是为了这样一桩小事吗?”

    闻采婷道:“那边师兄如何决断呢?”

    裴绡、笙梅、钱绡三人不说话,只在一旁看着。

    她们三魅地位要低于元老,不做决定。

    三魅旁边,正有一个中年怪人,左手拿医书,右手翻毒经。

    他叫韦威,是韦公公自宫时收的干儿子,由这位宗师亲自调教过。

    功力还在他们三魅之上。

    不过,他不属于元老,辈次低,也不能做决定。

    云采温率先开口:“边师兄,宗主临走时交代过,以襄阳、南阳两地为重,其次是邪极宗,不该再惹道门中人。”

    边不负听罢看向霞长老。

    她笑道:“几位做决定便好。”

    闻采婷冲着边不负挑了挑眉,边不负直接道:“抓一个道门小辈,竟然让这么多人拿主意。”

    “云师妹,我本是不愿招惹道门人物的。”

    “但是,这样大的阵仗,如不在南阳做点事,叫旁人得知,我们颜面何存?”

    云采温摇头:“边师兄,我们聚在一起,为的是邪极宗的最高秘法,此事关乎宗尊大计。”

    “欸~!”

    边不负摆了摆手:

    “宗主的事我自然放在心上,处理一个道门小辈,举手之劳。”

    钱绡用苍老的声音冷冷插话:

    “恐怕不是举手之劳那么容易,否则裴绡笙梅怎会受伤。”

    裴绡、笙梅不说话,这事丢脸至极,当然不愿提起。

    边不负并未放在心上:

    “我既在此,届时自然由我出手。”

    “好了。”

    他看了看天:“天色不早,先睡一觉,明晚再动手。”

    闻采婷与边不负一道入了左家大院,互相采补去了。

    这时

    左家家主抬头看天,皱着眉头,距离天黑还有好几个时辰呢

    当晚。

    冠军城门被夜色笼罩,黑暗中,正有人在夜色下背棺而行。

    湮阳之东。

    一名神色冷漠的黑衣人揭下面罩,

    二目盯着湮水西岸,两手执鸭,大嚼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