铅云低垂,如染墨汁。
寒风渐起,天地微凉。
“金人来了,天气都变坏了。”
抬头扫了眼逐渐昏暗的天空,林道停下了电瓶车。
道路一侧的建筑群,吸引了他的注意力。
左藏库。
这里是收受四方财赋的地方,就是国库。
两宋大概是历朝历代以来,经济最为发达的朝代。
其赋税征收能力,也是极为出色,年入数千万缗。
当然,是粮食布帛铜钱等各类物资一起折算。
“强干弱枝。”
林道迈步走向左藏库“全天下的财富,都集中到都城来。”
“结果敌军破城,百年积累皆成了别人的战利品。”
“北宋如此,南宋也不接受教训,依旧是搞了个杭州出来。”
“杭州~完颜构不在城里。”
“算他命好。”
左藏库副使,领着库丁守在这边。
见着有甲士过来,当即上前阻拦。
“左藏重地,不得擅闯!”
回应他的,是一只大脚。
库丁们大惊,挥舞着棍棒刀枪拥上前来。
“你们是真的勇。”
林道也是赞叹“面对甲士都敢上,这份勇气倒是比禁军强多了。”
面对金人十余骑就被吓到崩溃的禁军,不易也罢。
拳打脚踢,不过数个呼吸的功夫,一群库丁就被放翻在地。
至此,稍远些的库丁们,纷纷畏惧后退,无人敢再上了。
对面刀枪不入,这还怎么打。
左藏库是一片庞大的建筑群。
内里院墙林立,哨卡众多。
大大小小的诸多库房,存放在来自天下各地送来的各种赋税。
“你。”
来到脸颊苍白的副使前“带我去金银库。”
副使的嘴唇,微微颤抖起来“你这是死罪。”
“衙役兵马,在外城抄家劫掠,抢夺民财。”林道闷声“我来看看,朝廷是不是真的没钱了,跑去劫掠百姓。”
副使沉默不语,面容决绝。
“倒是个难得尽忠职守的。”
林道笑了笑,转身寻了个库丁“带我去金银库。”
不是每个人,都如副使般尽忠职守。
金银库前,望着厚实的包铜大门,看着那堪比婴儿手臂粗的锁链。
林道望向带路的库丁“钥匙?”
“别做梦了。”
挣扎起身跟来的副使,连连摇头“开库钥匙只有正使有。”
他跟着笑起“正使早就不知道跑哪去了。”
“你若是能将其寻回来,倒是件好事。”
备用的钥匙肯定是有,只是现在没那个时间去找。
林道的身影,陡然消失不见。
众人皆惊!
副使用力揉了揉眼,努力睁大眼睛四处张望,却是寻不着林道的踪迹。
“鬼啊~~~”
库丁们惊慌失措,连滚带爬的逃走。
副使也被吓到,颤抖着腿想跑。
下一刻,铁甲人的身影再度出现。
他的手中,提着一台手提式金属切割机。
发动切割机,嗡嗡声响中,转轮靠上了锁链。
‘滋滋滋~~~’
火光四溅。
看着很粗的锁链,逐渐被深入切开。
这个时代的冶炼技术一般,金属质量远远无法与后世相比。
铁链带着锁头一起落下,金银库的沉重大门,被缓缓推开。
为了防盗,这种库房里,通常只有非常狭小的换气窗口。
此时内里自是没有光亮。
林道这边,放下切割机,拿出了手电筒迈步入内。
一排排的铁架子上,空空如也。
北宋百年积攒下来的金银,已然是没了踪迹。
“前些时日。”
惊惧过后的副使,跟着入内“官家被金人扣留军营之中。”
“左藏与内藏所存之金银绢帛,皆已送入金人营中,用以换回官家。”
“这等这等亡国之君。”林道哼哼两声“救他作甚?”
赵佶与赵桓父子俩,是真正的半斤八两,都是亡国之昏君。
“大,大胆~”
副使惊怒“竟敢诽谤官家~”
林道不予理会,转身出门拎起切割机送回去。
再度出现的时候,径直离开。
“这位.”
副使气喘吁吁的追上来“敢问如何称呼?”
林道没有理会,只管前行。
“你若是仙家。”副使高喊“还请施展神通,救皇宋于水火之中~~~”
林道终于顿住了脚步,侧头看向他。
“凭什么?”
“一个劫掠百姓财富赔款,绳索捆着百姓妻女,送去供金人银乐的朝廷,凭什么要救?”
“敌军围城,不敢抵抗,一心投降的朝廷,凭什么要救?”
“一小撮人,毁灭了百万千万人的性命,凭什么要救!”
“我若是救人,也只救百姓。”
“至于你的皇宋,就该扫入历史的垃圾堆里!”
“我会让你的官家与相公们,一起粉碎陪葬!”
见副使在这等混乱的局面下,依旧还能尽忠职守,林道难得多跟他说上几句。
这是赞赏他的工作态度,可也仅此而已了。
撩动雪白的披风,林道迈步就走。
头盔上的盔缨,随风摆动,英姿飒爽。
副使瘫坐于地,双手掩面落泪。
“竟然连仙人都不愿拯救皇宋~”
“完了,全都完了~”
电瓶车沿着御街前行,一路直抵宣德门。
宣德门既为宣德楼。
源于唐时汴州乾元门,至明道二年改名宣德。
主城门有五道门,两侧建有朵楼。
宣德门建筑恢弘,威严壮丽,为皇权象征。
这里是皇城正门,入内即为大内。
以往这里是历代赵宋官家,与汴梁城百姓互动之处。
诸多典祭大事,皆由此出。
常年车水马龙,人声鼎沸,算是靖康时空的网红打卡点。
现如今,林道一路骑车过来,除了偶尔有巡哨之外,再无百姓身影。
沿街诸多商铺宅院,皆是门窗紧闭。
守卫宫门的金枪班见着林道,连忙上前阻拦“宫门重地~~~”
‘突突突突突~~~’
骑着电瓶车的林道,一手开车,一手握着AUG扫射,宣德门前顿时一片人仰马翻。
六七个御前班直被扫倒,其余人等顿时一哄而散。
皆由将门勋贵子弟,皇亲豪富之家,甚至花钱购买名额之徒组成的御前班直,全都是花架子,哪有什么战斗力与勇气可言。
若是北宋开国之初的那支真正的禁军与御前班直都还在,早把黄龙府都给拿下了。
城门楼上的弓箭班,就这么眼睁睁的看着。
看着林道骑着电瓶车进入大内,却是一矢未发。
能来站岗就不错了。
赏赐都没有,谁会去拼命?
林道停下了车,俯身捡起掉在地上的弹夹。
他本想单手换弹夹来着,可惜学艺不精直接掉在了地上。
没办法,只能是停车更换。
“以后要多练练。”
望着前方的宫门与大殿,林道缓了口气。
“崽种们,我来了!”
大庆殿内,官家与太上皇,一众文武大臣们,皆是坐立不安的等候。
“范琼这厮,办事忒不利落!”
“不论金人说什么,要什么,总得传个信过来才是。”
“他一武夫尔,你指望他能懂什么规矩。”
“财货筹措不足,不知金人可否满意。”
“唉~只盼金人能速速离去。”
一众大臣们,都是深惧金人。
接待金人使者之事,无人敢于出面,干脆推给了武夫范琼去接待。
可迟迟没有消息传来,众人心中也是难免七上八下,慌乱不已。
面无表情的太上皇坐在那儿,形如雕塑。
自他禅位之后,权势日衰。
尤其是蔡京等人被杀,高俅等人病死,导致心腹重臣全部被一扫而空,成了光杆司令。
他现在,成了真正的吉祥物。
想来,金人北上离去之后,他就该无疾而终了。
赵佶扫了眼,同样面无表情的儿子赵桓。
‘当太子的时候,谦虚恭顺,胆小懦弱,装的可真像!’
‘若是早知你是个狼心狗肺之徒,当年就该把你摄在墙上!’
本以为赵桓是个胆小无能之辈。
禅位给他,依旧可以继续掌握权势,黑锅则是由赵桓去背。
未曾想~没想到
竟是个扮猪吃老虎的!
赵桓没有在意大臣们的争吵,更加没有注意到,太上皇的腹诽。
他的心中,一直在想着,前些时日被扣留在金营之中的可怕场景。
真的是连觉都不敢睡,太可怕了。
‘若是金人嫌弃金银不足,那就全城大索,不止百姓,富豪勋贵之家也要查抄,无论如何也有凑足金银财货。’
‘若是对女子不满意,那就干脆将诸王公大臣,还有宫中女眷都给送过去!’
‘无论如何,一定要将金人送走~~~’
‘如此,方能睡个踏实的觉。’
‘只要金人愿意结兄弟之盟,朕才能真正坐稳这把椅子。’
‘若是能将老东西送给金人带走,那就最好不过。’
众人心思各异之时,隐约听见殿外传来喧哗声响。
身为帝师的耿南仲,不满皱眉。
“都什么时候了,还在这里闹腾,真是太不懂规矩了!”
众人皆不言语。
府藏一空之后,御前班直也领不到俸禄了。
心中不满闹事,完全可以理解。
闹饷这种事情,以往禁军也经常干。
本以为外面的喧哗很快就会安定下来,未曾想,动静却是越闹越大。
间或之中,还有类似鞭炮炸响的动静。
穿着紫袍的耿南仲大怒,将笏板插在腰带上,迈步就去推殿门,他要去呵斥那些不省心的御前班直。
沉重的殿门,被缓缓推开。
未等耿南仲出门,外面就响起了连串的爆竹声响。
众人只见耿南仲浑身颤抖,抖如筛糠的晃动不已。
下一刻,直接后仰摔在了金砖上。
大团的鲜血喷涌而出,染红他那尊贵的紫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