席上长公主夸太子气色不错。
周元载很是高兴,“人大了,自然身体好了。”
原先京城中对太子妃的议论不高,第一个是因为宫中没有放出相看的信号,第二个就是太子体弱是出了名的,就是有心想攀富贵,也怕竹篮打水一场空。
现在官家金口玉言太子身体好了。
那众人的心就蠢蠢欲动。
贵妃面上不显,心里生气。
恰好看见这个时候晏子归偷偷走到太子身后,立即笑道,“太子格外喜欢晏大人呢,每夜都召她入殿伺候。”
这句话里的恶意不需要人反应。
端看席上人的神情就能看出。
晏子归立即就回道,“正常的守夜值夜,贵妃为何说的如此暧昧,难道有别的意思不成?”
“本宫哪有别的意思。”贵妃没想到晏子归会回嘴,捂嘴笑道,“本宫是夸你呢,你好,太子才喜欢你。”
“比起太子,一眼就看中我,破格送微臣到东宫去的贵妃,岂不是更喜欢微臣。”晏子归上次没反应过来,之后也想过这事。
她娘无缘无故让她洁身自好。
她洁着呢,有什么需要自好?
贵妃送她去东宫,让她败坏太子的名声?打量别人都是傻子不知道她的意图?
坏太子就算了,坏她干什么?她又没得罪她。
“是呢,本宫也喜欢你。”贵妃点头。
“陛下和殿下感念祖父戍关辛苦,让微臣这个不成器的孙女,能蒙受祖恩,入宫接受教导。贵妃一而再,再而三在人前说这种似是而非的话,微臣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晏子归直接对周元载说,“殿下清风朗月,若因为微臣声名受损,美玉微瑕,微臣万死难辞其咎。”
宋时出席跪下,“陛下娘娘明鉴,小女被家翁骄纵,属实有些胆大妄为,口出无状,还请陛下让她归家,免得在宫中冲撞贵人。”
晏子归在心里翻白眼,她今天冒着得罪贵妃的风险,也要洗清她泼在东宫的污水,贵妃说着模棱两可的话,她也可以说是年纪小不懂事,陛下也不会真的和她计较。
他是真心疼太子,必然不会让太子声名有损。
她娘这个时候出来凑什么热闹?小孩不懂事,你是大人了呀,你这样不是让陛下难堪吗?
而且陛下真让她出宫,她哪还有名声,不服管教,口出无状,这两个词就能按死她。
欢快的宴席陷入停顿的死寂。
周元载哈哈笑两声,“一句戏言,何至于此。”
“晏夫人无需担心,子归活泼开朗,朕也喜欢,朕再多留她几日,等老将军回京,自然会让她出宫一家人团聚。”
席面继续。
只是人心里到底怎么想的就无人知道。
林媛有些忧心地看向晏子归。
她怎么办。
回到家中,奶娘还说,“要是晏姑娘也好,两人原本就说得来,日后亲亲热热的,也互为帮助。”
林媛板着脸,“奶娘别说了。”
姜娘子进来,挥手让奶娘先出去。
“今日从宫里出来你就不高兴,因为子归?”
“我担心她,一进宫就被人设计了,她这个年纪家世,去到东宫本就不妥。”林媛蹙眉,“今日又当众顶撞了贵妃,晏老将军还要月余才能回京,这段时间她怎么熬。”
“她机灵着呢。”姜娘子抚摸她的头,“今日不就澄清了自己和太子清清白白。”
“晏将军不会让子归做小的,别担心。”
林媛扑到她怀里,“我是喜欢子归,想和她长长久久在一起,但是我从来没有想过要和她共事一夫,你说我们两个,谁做大来谁做小,都不合适。”
“还没影的事,你别往心里去。”姜娘子回避问题。
“你还骗我。”林媛流着眼泪,“父亲给太子及冠做主宾,范澈来找过你们,我都知道了。”
姜娘子捧着林媛的脸蛋,“你和范澈?”
林媛摇着头,“你们拒绝了他的提亲,我们就再未见过面了。”
林中泽和范澈的父亲是同科进士,一起入朝为官,两家关系极为亲近,林媛和范澈同年出生,两家还笑谈是不是定个娃娃亲。
两小孩自小就投缘,玩得到一块。
林家被贬,林媛跟着带走后,范澈大病了一场。
后来从父亲嘴里听说林家要回来了,更是日日在城门等候。
难得两人也没有久未见面的生疏,一下就熟悉了起来。
范家玩笑说看来你家这个女儿注定是为我家生的,林中泽也是玩笑,“当我的女婿,那得是一榜进才行士。”
当时孩子还小,大人们都觉得等到岁数水到渠成即可。
哪知道后来林中泽的官越做越大,当然林中泽也不是那种会嫌弃亲家官小名不当户不对的人,范澈敏而好学,少有才名,他很满意。
但是当官家暗示他女儿秀外慧中,可为太子妃,他能怎么办?
之前的戏言没有文书物件作证,这个时候他能说自己女儿已经定亲了吗?
他不能。
范家倒也识趣,林中泽升官后,就再没有说不合适的戏言,还忽悠范澈回老家考试。
你想要娶林家的女儿只看自己的本事了。
范澈也厉害,乡试一次就过,如果明年过了会试,殿试,就会是本朝最年轻的进士。
可是这些,不能和太子相比。
范澈五月后回京,求见了林中泽一次,谈了很久,最后离开的时候面无血色。
他才回来时还给林媛送了自己写的游记和一些风土礼物,约好等荷花开的时候,一起去金池游湖。
都没有了。
“好孩子。”姜娘子顺着女儿的头发,“就当你们有缘无分,不要再想着他了。”
“你为什么不安慰我了?”林媛无助的抬头看她,“你说圣旨一日未下,此事就没有定论。”
“你自己都知道了,我再劝你又有什么用。”
“雷霆雨露都是君恩,我们除了谢恩,别无她法,你若放不下,害得不只是我们自己家人,范澈也要受连累,他是不世出的天才,你真的忍心断了他的鹏程万里。”
林媛趴在母亲怀里大哭。
怎么偏偏是她。
她还不如不回来,范澈说了,即使她不回京,等他长大了也会去嘉兰关找她的。
周洄回到东宫,静坐片刻后对傅宁说,“以后不要安排晏子归值夜,也不要她再一个人进到孤的寝殿。”
“她在东宫的时候,必须有一人以上作陪,不能单独行动。”
“就是殿下喜欢,这些也没什么。”傅宁道,“等定下太子妃后,再给她个名分就是,也不算委屈她。”
“她进宫不是为了做小,贵妃就是想利用她的家世背景来搅浑太子妃这湾水,世人流言对女子名声本就苛刻,何必让她来沾惹是非。”周洄道,“她祖父,父亲都对国朝有功,可不能偷偷算计人家的女儿。”
“可是陛下也同意了。”如果官家不同意,晏子归到了东宫也留不住,官家默许太子有个年纪相仿,家世也配得上的年轻女子作伴,顺理成章发生感情,那就更好了。
这天底下最尊贵和第二尊贵的人都同意了的事,难道晏子归不同意,就不办了?
“孤不愿意强人所难。”周洄只道,“父皇也只是希望孤解闷,一件事情不成功,也不要弄得大家都下不来台。”
“张成说是边关长大的,不通事务,看来是没错的。”傅宁叹气,“大家都心知肚明的事,她偏要挑破了说。”
“这不怪她,东宫又如何,她不愿意做小,难道就要逼着她做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