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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7章 一直在

    翌日,晏安邦就要带着晏子归去城郊骑马。

    晏子归使人去各房问问,有弟弟妹妹想去就一起去。

    晏安邦感慨,“娃娃长大了,想事就是周全。”

    “她向来周全。”江采女笑道,“还要帮忙看着不靠谱的祖父。”

    “你不去吗?”晏安邦立即明白她的意思。

    “大郎媳妇随时都会生,我在家待着更安心。”

    “那我在家陪祖母吧。”晏子归立即道。

    “不用,你陪你祖父出去松动筋骨,这么多天没跑马,他肯定浑身不舒坦。”江采女笑。

    “那我们跑两圈就回来,不在庄子上住了。”晏安邦拍板。

    年长的几个弟弟先生看的严,不让请假出去玩,小的三个倒是无所谓,加上子衿和子佩,也有一个大队伍。

    说是给晏子归养马用,晏子归只一匹马,晏安邦从嘉兰关带回来就有六匹好马。

    小孙子小孙女没骑过马,看见高头大马害怕,好在晏子归出来的时候就让人先去了车马行,就是上次没买成马的那家,买了几匹小马过来,让他们自己选,选定就是他们的小马。

    再让人教他们,陪着在庄子内转小圈。

    “你看娃娃,自小在嘉兰关长大,身边没有一个兄弟姐妹,如今做姐姐也是有模有样。”晏安邦冲副将夸耀上。

    安顿好小的,晏子归翻身上马就向晏安邦发出邀请,“祖父,咱们比比。”

    “早就料到你会如此。”晏安邦爽朗笑道,“斥候一早就在附近山坡上插着旗子,最先拔了三个旗子回来的人为胜。”

    此地不比关外辽阔,可以尽情跑,晏安邦就想法子让骑马变得有趣些。

    “好。”晏子归握紧缰绳,已经迫不及待出发。

    “姑娘,帷帽。”甘草追着喊。

    晏子归想假装没听到。

    “老夫人出门前交代了,一定要戴帷帽。”甘草搬出金口玉言。

    晏子归只能伸手接过,“这么长的帷帽,跑的时候把我带倒了怎么办?”

    “所以姑娘一定不要跑快了。”

    “京城地界不大,也是怕姑娘收不住劲,直接跑到涿州去。”紫苏看晏子归面色不好就玩笑道。

    “在你们心里,姑娘我就那么贪玩,不知轻重?”晏子归在婢女的注视下,把帷帽系好。

    丹砂也上马,她马术好,要跟在姑娘身侧。

    “行了吧,可以走了吧?”

    “姑娘要换身衣服吗?这也不是骑装。”甘草又提议,晏子归还是穿着出门的粉色衫裙。

    “顶天跑一个时辰,为这还换来换去,麻烦。”晏子归不耐烦的转圈,“我又不是没穿裤子,就这样吧。”

    她拍拍红云的马脖子,“快走快走,不听她们啰嗦。”

    在蓝天碧草下纵马奔腾,晏子归先忘了旗子,先好好跑上一圈再说,真是久违的痛快。

    山坡的阴面,有十来个赤膊男儿在你来我往的踢蹴鞠。

    放风的人突然吹鸟哨,往下喊,“有人来了。”

    “他爹的,都躲到这来了,还阴魂不散的追过来,今天非得好好教训他们一顿不可。”一脸虬髯的男人气得扔了球。

    一行人爬到坡上,就看见一个女子骑在马上,长长的帽纱随着动作在空中飞扬,粉色的衣裙,在草地间格外显眼,像是一团带着香气的花影。

    “好香啊。”有个人喃喃道。

    被旁边人杵了一拐子,“说什么胡话,隔这么远你能闻到香味?”

    “看着就觉得香香的。”少年嘿嘿发出笑声。

    不由自主停下看了一会,也许是这一群光着上身的人太过醒目,那女子并没有往这边来,缰绳一扯,骑马越走越远,直至不见。

    “别看了。”赵康毅喊道,“等中秋踢赢了比赛,我请你们去芙蓉楼,带香味的娘们,管够。”

    晏子归本来和马合二为一正痛快的时候,阳光照耀一片异色,她一眼望过去,十几个不穿上衣的男人站在一个坡上齐刷刷看自己。

    心里觉得奇怪,也不瞎跑,骑着马找到三个旗子就回去。

    晏安邦没有那么大的玩心,他主要是来关心一下自己的老伙计,在外跑了一圈就回去,拿个刷子给它刷毛。

    晏子归下马,摘帷帽一气呵成。

    “碰到奇怪的人了。”晏子归问晏安邦,“这庄子已经够偏僻了,怎么还有一群不明人士在活动。”买这块地是为了骑马,农庄没有多少农田,都是荒地。

    “大小姐是遇到一群少年了吧?”庄头笑说,“这庄子紧临着赵将军的校场,赵将军的小公子,有自己的蹴鞠队,为了马上就到的中秋球会,正在研究战术,秘密战术。”

    “中秋球会?”晏安邦问。

    “末将已经打听清楚,蹴鞠是京城很受欢迎的运动,大大小小有二十余支蹴鞠队,每年中秋从十号开始,到十五号结束,每天两场比赛,最后的球金非常丰厚。”

    “这蹴鞠队,有衙内筹办的豪门队,民间自发形成的队,还有赌坊资助筹办的黑球队,往常他们比赛都是井水不犯河水,唯独中秋球会,只要报名就能参加,有民间队打赢豪门队的,也有黑球队狗咬狗的,可看性非常高。”

    “就是平日里不看蹴鞠的,也会在这期间看一两场热闹。”

    “我都不知道还有这等热闹。”晏安邦问,“要门票吗?在哪看,这个热闹我得去瞧瞧。”

    “严将军家也有个球社,一般都会有包间,将军不若去问问。”庄头提问,“普通票早一个月前就卖光了,但是咱们想看,总有办法。”

    “严家的球社什么水平?”晏安邦问,曾经的大将军是何等的威风,可惜后代远不及他,保不住军中的地位不说,现在的当家人在皇城司当个皇城司指挥使,现在喊一句将军,纯属是尊称,和职务已经没关系。

    “严家的小公子和赵家的小少爷搭上,如今应该算不错吧。”庄头道,“毕竟赵家是当今武将第一人。”

    晏子归嗤之以鼻。

    “我觉得不太行。”晏子归道,“一力降十会,临比赛了,偷偷摸摸背着人练绝技?那肯定就是练见不得人的外招,只能用一次的那种,被人看见就破招了。”

    “严家上次来,我看人还拎得清,人没有本领不重要,重要的是要会审时度势,认清自己,知道自己没本事,就不乱来,家业也不会散,孔圣人家还会生出几个傻子呢。”晏安邦对严家观感还不错,虽然他是和已逝大将军的情分。

    “像我,祖祖辈辈都会读书,我读不下,去从军,好歹攒点家业出来,你爹会读书,就又续上不是。”晏安邦道,“从武将那边看,没有子孙承继我的衣钵,我才是最惨的那个,人还在,业就没了。”

    “怎么就没了,父亲兄长承继晏家,我继承你的枪,等我以后生了孩子,我就教他晏家枪,万一他能上战场呢,晏家枪不曾失传,你的业就一直在。”

    晏安邦看着她笑。

    “好孩子,不要说大话,祖父先看看你的枪,回来这么久,是不是已经生疏了。”晏安邦说完,副将就扔过来两杆枪。

    祖孙两持长枪相对。

    下一秒就飞沙走石,长枪如龙,枪声相接,晏安邦不曾惜力。

    没有儿子跟他去嘉兰关他就明白,他的晏家枪无人继承,虽然教副将不遗余力,但心里不是没有遗憾的。

    旁人学了他的枪法,转头再教给自己人,就不是晏家枪了。

    晏子归三四岁时常陪着他练功,自小就会扎马步,空翻,五岁的时候说要和他学晏家枪。

    晏安邦起初不愿意,小姑娘家学什么都好,学什么打打杀杀。

    结果晏子归说,“祖父也同其他人一样想,因为我是女孩,即使我姓晏,也不是晏家人,祖父的晏家枪可以教给任何一个孙子,却不能教给我。”

    晏安邦严肃问她,“学晏家枪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你不学,祖父不会责怪你,但是你要开口学了,又中途放弃,祖父会对你十分失望。”

    “祖父的一切,只要你想要,都可以给你。”开玩笑,因为京城摸不着看不到的孙子,忽视在跟前孝顺贴心的孙女,那必不可能。

    本来已经做好晏家枪失传的准备。

    晏子归愿意学,不说其他,至少在晏子归去世前,晏家枪就一直存在。

    他就一直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