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行人离开都是郁闷且沮丧的,唯有任轻舟一脸淡然。
和助理会面后,任轻舟找了个偏僻地方,展开纸卷,小心地拍了照片,传给尤金科。
还没登机呢,老爹就发了解码后的草书原文。
《东风破》
一盏离愁,伶仃窗前自鬓头,奄奄门后人未走。
月圆寥寂,旧地重游,夜半苏醒泪,烛火空留。
一壶漂流,浪迹天涯难入喉,君去后,酒暖思谁瘦。
水向东流,三春如梦向谁偷。花开却错,谁家琵琶东风破……
随后尤金科发来老长一段语音,说了他自己的看法:说是词吧,好像没见过这个词牌名。可要说不是词吧,它有上阕有下阕,还押着韵,除了平仄有点小问题。
他发动员工查阅过,多个版本的全宋词里都没有这个作品。
说到最后,他还是没法判断这个到底有没有用,只说要和人商量一下。
没收录的词!是作品太次吗,难道许然是填着玩的?
任轻舟很快否定了这个假设,如今还有多少人能够仿写古诗词,填词是很高级的创作,比填歌词高级好多倍呢,他能写歌词不代表能填古词,对吧!
飞机上,任轻舟一直苦思,无缘无故抄首不存在的词到底什么意思?
有没有可能是许然的新歌?
任轻舟豁然开朗,对啊,他给陈意的新作,不就是用了东坡先生的整首词。说不定他尝到甜头了,又来一遍!一定是这样,这个情报简直价值连城!
落地之后,任轻舟立刻跟老爹汇报了他的想法。
许然独自坐在小菜园里,定定地望着某株青翠的菜苗发呆,西斜的阳光落在他身上,帅气的脸庞满是忧伤。
杨云妮刚收拾好行李,看许然有点不对劲,忙跑下楼。
“你在干嘛,发生什么事了?”杨云妮小声问道,印象中许然从来没有过。
“我没事啊,就是感慨一下,我这首新歌写得实在太牛了,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真配得上全天下第一的称号。”
“……”
好嘛,自大狂上线了,杨云妮直接无语:“居然这么厉害,难道你过去从没发现吗?”
许然惭愧地摇头:“以前只是认为曲子很牛逼,抄了一遍词,发现整个人都升华了,只想沉浸在浩瀚的中华文化海洋里……”
许然说的是另一个世界的人,才华横溢世人皆知。若不是机缘巧合,他怎么可能昧着良心占有如此优美动听的歌呢,他又不是夏洛。
杨云妮很想掐一把许然的脸皮,到底什么样的细胞组织才能进化成这般自恋,怪不得胡子都长不出来!
“我要回去了,新歌还是不唱给我听吗?”杨云妮试探着问。许然一再宣称歌曲异常优质,勾得她心里痒痒的,以往从没听过许然敢这么吹嘘。
许然看着杨云妮明净如水的双眸,心弦被狠狠一拨,当即改了主意。
“唱,怎么可能不唱你听,之前是为了防备草包们偷听。现在就唱,拿琴来,让你见识一下什么叫震动天下!”许然拍着胸脯叫嚣。
杨云妮还没进屋,粱全已经高举着吉他冲下楼了,后面紧随着笑呵呵的陈意。
好嘛,连说悄悄话的空间都没有了啊……许然幽怨地盯着粱全两口子,你们两个老夫老妻的家伙懂不懂什么叫耳鬓厮磨啊?
粱全和陈意十分默契地移开目光。
许然动手了,琴弦微颤,弹出悦耳的音符。
杨云妮双手托着下巴,眼睛紧盯着许然,坏家伙气定神闲的样子,实在很吸引人。
开场是四小节舒缓的钢琴伴奏,前奏似信手乱弹的重复音节,仿若有人在娓娓细语。
这歌,许然熟得很,加上音调平缓,即便是清唱,也能很好发挥。
一盏离愁,孤单伫立在窗口。我在门后,假装你人还没走,旧地如重游,月圆更寂寞,夜半清醒的烛火,不忍苛责我……
许然一改自身清亮的原音,以收敛克制的唱法,缓缓唱出脑海中勾勒出的古道西风瘦马画面。
嗓音和伴奏完美融合,不愧是大师级的唱功,唱得和巅峰时期的周董应该不相上下,许然对自己表现很满意。
一曲唱完,全场寂静,许然含笑等着大伙儿的恭维。
杨云妮嘴角尚存的嘲弄还没退去,眼眸已然有了变化,这歌听得全身暖洋洋的,这个调子配上这个词,简直熨帖到心里去了。
陈意下意识地绞着衣角,难得流露如此温柔小女人的表情。
粱全嘴巴就没合拢过,像只青蛙一样蹲在地上,眼神迷离,不知在想什么。
“可惜,没记住歌词。”杨云妮略带遗憾地点评。
“哈哈我带着呢!”许然翻着衣兜,找到了手抄的歌词,递给杨云妮。
杨云妮盯着手里的稿纸,快速阅读了一遍,细细咂摸着歌词。
一读之下,杨云妮心口巨震,再抬头看向许然时,小脸晕红,一双美目快漾出水来了。
许然被杨云妮的眼神吓坏了,玛蛋,这就是才子的威力吗?
“你再唱,你再唱一遍嘛,我还要听。”杨云妮抓着许然的胳膊,难得撒娇一回。
“对,对,再唱一遍!”还有两声附和的。
撒娇这种战术果然还得是美少女来执行,胳膊才摇三两下,许然已经抵挡不住了,只好清清嗓子:“我就再唱一遍啊,这还饿着肚子呢!”
阳光金子一样撒在许然脸上,给他周身涂上了一层金色光芒,像尊绽放佛光的大佛。
许然闭着眼,边弹边唱,想象着他牵着小羊儿一起漫步在荒野蔓草里,看溪流潺潺。
悠扬的歌声像几十年的陈酿老酒,一口入喉绵软馨香。
《东风破》作为中国风的巅峰神作,极具东方复古韵调的气息,把百转千回的惆怅包裹在古诗词中常见的烛、月、酒、花、琵琶意象中,追忆年少岁月的深夜独酌心态描画得入骨三分。明明所见无人,但物物皆人,能够轻易触动听众内心深处最柔软的部分。
这种含蓄内敛的情感深潜在中华文化基因里,一点就通。
歌又唱完了,现场却久久沉浸在余味悠长的氛围中,没人开口破坏。
杨云妮的眼神早已迷乱,先前光读歌词,就足以让她的心如灌了蜜酒一般迷醉,现在听着许然在温温柔柔唱着,她更是无力招架这种柔情的攻势。
此刻的杨云妮全身发烫,心中仿佛有团火在燃烧着,恨不得化身成为一坨章鱼,扑住他缠住他,逼他一遍遍地唱……
许然唱完,发现杨云妮有点不对劲,像喝醉酒一样歪歪倒倒,轻轻推了推她。
杨云妮如梦初醒,茫然睁开眼:“……怎么了?“
“只怪我太帅了,口水先擦擦。”许然笑道。
杨云妮脸一热,含羞低了头,不自觉地抬起手背,一抹,干干的,再抹,哪有口水!
许然大笑着跑开。
杨云妮恨恨地咬牙,哼,我怎么可能喜欢这种坏家伙,一定是错觉,一定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