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第38章心凉了半截(第1/2页)
戴缨听了这话,应下了,她倒想留在平谷,可事不由人。
接下去又走了一个多月,在这期间戴缨困了会在车上打盹,渴了自己倒茶吃,不时会要些甜点和水果。
之前的不自在,在这一个多月的共乘中慢慢消磨,她在车里的行止变得随意。
譬如,先时,她若想吃东西,会先呈于陆铭章,再给自己。现在不同,她想吃什么,径直取了享用,顺便问一嘴对方。
当然了,她的随性并不是放肆,会拿捏好一个度,不至于太过无礼,却又能使自己闲适。
快到青城时,她的马车终于腾挪出来,重新回到另一辆马车上。
就这么又走了几日,到了青城,城中官员如何隆重接迎自不必提。
因远途劳乏,到了青城后,戴缨先在行馆歇了一晚,次日一早,她向陆铭章辞行,孰料他正同青城官员聚议,没能见到人,遂让长安带了话,落后随着马车往平谷而去。
平谷同青城毗邻,乘车不上一日工夫。
戴万昌并不知戴缨要回,当下人传知于他时,他还宿醉未醒。
前一晚应平谷县令的宴请,喝得多了,回来后倒头就睡。
戴家在平谷行商,必须同当地官员交好,哪怕这种交情是用金钱堆出来的。
下人将房门“啪啪——”拍响。
戴万昌从混沌醒来,抚着胸口喝骂道:“没规矩的王八羔子!谁教你这样敲主家的门?”
骂过后,又闭眼睡去。
谁知那敲门声再次响起:“老爷,大姐儿回了。”
戴万昌不知嘟囔了一句什么,猛然睁眼,脑子还未醒,话已从嘴里跑出:“谁?!”
“小主子,小主子回了。”
戴万昌霍地从床上坐起,拍了拍头,趿鞋走到门前,“啪”地打开门,脸沉得像黑水,道了一句:“替我更衣。”
……
戴宅后园……
一满头珠翠的妇人坐在交椅上,妇人看起来三十多岁的模样,手端茶盏,指上染得红艳艳的丹蔻,茶盏送到嘴边,顿了顿,唇瓣微启,叹了一息,又将茶盏放下。
随着她的动作,两只腕子上的玉镯,磕得叮当响。
这妇人是戴万昌的妾室,姓孙,戴家上下唤她一声孙姨娘,她还有另一个身份,戴缨母亲的贴身侍婢。
戴缨的娘亲,姓杨,行三,人称杨三娘。
一次醉酒,戴万昌在杨三娘怀着戴缨之时,把她的丫头给收用了,之后抬了起来,给了名分。
“还是一口也不吃?”孙姨娘问道。
立在下首的仆妇回道:“才端了去,全都给扔了出来。”
孙姨娘沉出一口气,白生生的面上浮出担忧:“这样下去可怎么是好!”
仆妇又道:“老爷让云姐儿嫁给小衙内,那小衙内是个狠手,才被他活活打死一个,云姐儿过去不是白白送命么!”
孙姨娘拿尖尖的指揉了揉额穴。
如今家中只戴云一个女儿,老爷一心巴结新来的吴县令,竟把女儿许给吴县令之子。
那小衙内成日鹰犬走马,风月场上有一号的人物,这还不算,吃了酒便发诨,才打死一房妾室。
这样的人,她家云儿哪里能嫁,这不是白白送一条命去嘛,她只这一个女儿,怎么舍得。
这不,把自己关在屋中已有几日,不吃不喝,可纵使如此,作为父亲的戴万昌态度上不见半点松动。
正在这时,一婆子急吼吼走来,咽了口唾沫,喘着粗气:“姨娘……回了……大姐儿回了。”
孙姨娘立马站起身,两眼睁张:“戴缨回了?”
“是,被老爷唤了去,眼下正在老爷的书房哩!”
孙姨娘眼皮微敛,再缓缓坐下,不知想着什么。
彼边……
戴缨看着太师椅上之人,不上四十,一袭乌紫色绸袍,蓄着两撇八字胡,镶金石的腰带束着圆圆的腰,腰下的肚子微鼓。
这人正是她的父亲,戴万昌。
“父亲可收到我那书信了?”戴缨问道。
戴万昌点了点头:“你就为这事回的?”
戴缨回来的途中,预想过她说完这话,戴万昌的回应,要么还没收到书信,要么收到了,却一直不能决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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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现下一看,戴缨的心凉了半截。
很显然,他早已收到了书信,这样反问的语调,全然没把她信中的提议当回事,并且根本没打算给她回信。
“父亲以为如何?”戴缨仍是问了出来。
戴万昌不答反问:“你解了婚契?”
“父亲知道了?”
看来,送往平谷的书信不止有她的,还有戴万如的。
“为什么解除婚契?”戴万昌的声音沉了沉。
“想来父亲已看过姑母的书信了?”
戴万昌一拍桌案,呵责道:“我问你呢,你倒反问起我来?!”
“谢家并不打算同我戴家结亲。”戴缨捺下性子说道。
“你怎就知道谢家不欲同我戴家结亲,分明是你提出解除婚约,还是当着旁人的面,你姑母不得不同意。”
戴万昌当时看了书信,一口气差点没喘过来。
戴缨也来了气,看向她父亲,扬起声调:“父亲怎的不弄清事情原委就怪我?谢家表兄在我去京都前就同陆家千金相交,早已有了别的主意。”
“这都只是你的猜测,又或是谁人在你耳边乱传,让你生了误会。”戴万昌继续道,“既然回了,你在家住几日,仍是回京都,我写一封书信,你捎带过去,你姑母念你年纪小,不会计较……”
戴缨将戴万昌的话打断:“父亲可知晓……谢家表兄同陆家千金已定了亲。”
戴万昌把眼一眯,没有再说什么,静默了好一会儿,在戴万昌思忖之时,戴缨心里还抱着一丝希望。
希望戴万昌气愤谢家失信,破口大骂,希望他宽慰自己两句。
然而……谈不上失望,因为本就在她的意料之中……
“你回来一趟不容易,先住几日,之后还是回京都,你姑母不会同你一小辈计较。”戴万昌仍是那句话。
戴缨冷笑一声:“父亲打得什么主意,这是准备拿女儿的终身做买卖么?”
戴万昌把眼一瞪:“你的亲事我自有主意,由得你在这里质问?”
戴缨低着眼,坐在那里一动不动。
“还不出去?!非要气死我不成?”戴万昌喝道。
戴缨咬了咬牙,蹦出一句:“不去。”
“什么?”
“女儿不想再去京都,就留在平谷。”
“哐嚓——”一声,盛着热茶的瓷盏碎裂在地,戴万昌抖擞着手,指点道:“好,好,好,这就是你娘教出来的,同她简直一个犟样儿!”
戴缨把手一攥,说什么她都能忍,唯独不能冒犯她的母亲。
“爹怎么有脸提娘亲,若不是您和孙氏,她也不能走那样早!”
当年,父亲在母亲有孕期间同她的贴身侍婢厮混到一处,使她心气郁结,生产时伤了根本,之后便一直靠药调养。
戴万昌气得又是一拍桌案:“你也别同我扯这些,其他的心思也不要有,住几日,我让人送你回京都,什么在京都开分号,哪有那样容易的事,人家早已占好的码头,岂容我们这些外城人去分羹。”
戴缨从书房出来,径直回了自己的院子。
……
戴宅东南面的另一方小院。
院前守着三四个小厮,屋门前立着两个半大丫头。
孙氏带人走进院中,示意丫鬟将门打开。
门扇开了,孙氏刚要迈进门槛,一个枕头砸来:“滚出去!谁让你们进来的?!”
好在孙氏避得快,躲了过去。
“你这是连我也厌上了?”孙氏说道。
屋子里光线不明,床榻上伏着一女子,发丝半散着,女子听见声音抬起头,见了来人,仍是无精打采,重新将头埋在衾被中。
这半边身子伏在榻间的少女正是戴云,孙氏所出,也是戴缨同父异母的妹妹。
孙氏走到榻边,侧身坐下,拍了拍女儿的肩:“你就是饿死在这屋里,你父亲也不会改变主意。”
少女开始耸动肩膀,呜咽起来,双手死死揪着被褥,哭了一会儿,抬起脸,伤心道:“女儿不要给那小衙内做妾,那不是个好人,若是嫁过去,女儿焉有命在。”
孙氏抚了抚手上的翡翠镯,略含深意地说道:“姨娘知道,姨娘清楚,所以这不是来给你想办法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