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宫的黑暗像浓稠的墨汁,包裹着迷宫中幸存下来的人们。
劫后余生的喘息声,压抑的啜泣声,还有部分人由于伤口疼痛引发的呻吟。
都在墙壁间回荡着。
女孩的脸上没有任何血色,灰色的衣服上沾染了灰尘和血迹,碎发贴在汗湿的脸颊和脖颈上。
她没有说话,琥珀色的眸子有些暗淡,眼神低垂看向某处,似乎是在思考着下一步该做什么。
“我们...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一个略带着哭腔的稚嫩声音颤抖着响起,是弗雷恩。
小卷毛的脸上满是黑灰和泪痕,胳膊上有一道明显的擦伤,正汩汩冒着血。
秋栀从口袋里拿出半卷纱布,给小少年递了过去。
弗雷恩擦擦眼泪,连忙道谢接过,但他只撕取了一点,将冒血的部分绑紧后,又将纱布递了回来。
女孩沉默的接过。
她们的领导者是沉默靠在墙壁旁的布鲁斯。
青年高大的身影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格外沉重,他环顾四周,幸存的同伴们脸上写满了恐惧和茫然。
武器已经在刚才的混乱中遗失大半,物资更是荡然无存。
无论如何,这个位置只是一个稍微休息的地方。
她们...并不能在这里长留。
布鲁斯深吸一口气,声音沙哑坚定:“我们要走下去。”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在场的每一张脸。
“我们没有退路了,或许唯一的生路就在迷宫深处,我们还有机会,找到那条唯一正确的路...”
“可...可我们怎么分辨墙壁?那些测试用的酸液都没带出来...”
有人绝望地提问。
“再抓一只。”
布鲁斯的声音斩钉截铁,似乎是带着破釜沉舟之意。
“怪物们会看守着物资点,我们抓住它,用它的腐蚀液体指路。”
这个计划听起来疯狂而危险,但在如今的绝境中,没有人反对。
一种求生的欲望压倒了所有人对怪物的恐惧。
一行人勉强整顿,借助月光微弱的光芒,艰难地向前摸索。
气氛十分压抑,好像每个人的神经都绷紧着,她们直面着死亡的威胁,但其中却有着一丝希望,没有人想要放弃。
幸运,或者说是不幸的是,她们很快在一个转角后发现了一个散发着金属光泽的物资箱,而守护在旁边的,正是一只体型庞大的酸蚀者。
布鲁斯打手势,作为战斗的准备。
这些可怜的幸存者们,手中仅存的是一些非常简陋的武器,断裂的长矛、卷刃的砍刀,甚至还有从营地着急带出来的铁锹和锄头,都被她们紧紧握住当做武器。
酸蚀者浑浊的眼睛瞬间转向人们,终于发出一声嘶吼,下一秒,迈动粗壮的肢腿,朝着鲜美的“食物”猛冲过来。
连地面随之微微震动。
就是现在。
“动手!”
布鲁斯咆哮着,率先从侧翼冲出,用尽全身力气将一根削尖的木棍狠狠刺向酸蚀者的关节连接处。
其他人也怒吼着扑了上去,幸存者们像一群被逼到绝境的困兽,所有的恐惧和愤怒都在这一刻爆发,化为同归于尽的力量。
小卷毛红着眼睛,伤口的血渐渐止住,他拎起铁锹就猛砸怪物的背部。
人类的勇气...是面对死亡最有力的武器。
都被逼上了绝路,又怎么还会惧怕死亡?
战斗快速结束。
或许那些高高在上的观察者也没有想过,被他们当做凶恶猎手的怪物们,会被愤怒的幸存者们杀死。
酸蚀者的酸液腐蚀了武器,在众人不要命的攻击下,它最终发出一声不甘的怒吼,庞大的身躯重重倒地,不再动弹。
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刺鼻气味和血腥味。
这次的反抗画上了短暂的句号。
大家从物资箱里找到了些干净的水、绷带,以及几把像样的短刀,斧头,弓箭。
最重要的是,她们小心地收集了酸蚀者口中残留的酸性唾液。
秋栀点燃了用物资箱里的油料制作的简易火把。
女孩将火把分给其他人,昏黄的光线驱散了迷宫的一小片黑暗。
而布鲁斯借着光照,将一根沾了酸液的木棍小心翼翼地点在旁边的墙壁上。
“嘶——”
一阵轻微的白烟冒起,墙壁表面出现细微的腐蚀痕迹。
“这边是会产生反应的墙壁。”
布鲁斯沉声道,转向另一面看起来毫无区别的墙壁,再次点下。
这一次,酸液只是在墙壁表面缓缓流淌,几乎没有产生任何反应,如同水滴落在荷叶上。
“没有反应!”
有人激动地低呼出声,绝望的脸上终于出现了一丝光亮。
“我们沿着这边走!”
布鲁斯举起火把,率先踏入拐角的通道。
队伍再次启程,这一次,她们脚步虽然依旧沉重,却多了几分明确的方向。
埃因沉默地跟在队伍中,他的手臂在之前的战斗中再次受伤,此刻正用撕下的布条简单包扎着。
少年金色的发丝有些凌乱地贴在额前,脸上带着与其他人类似的疲惫和凝重。
其实在整个过程中,他表现得无可挑剔,战斗英勇,指挥配合,甚至还在关键时刻救了差点被酸液喷到的弗雷恩。
秋栀举着火把,一句话没有开口。
怀疑的种子一旦在最初种下,就早已生根发芽,像藤蔓一样越缠越紧。
女孩和前方回头的“艾瑞克”交换了眼神,她垂下眼,看着身后走在最后的埃因,渐渐放慢了步子。
她们已经走了大约一小时,但通道似乎无穷无尽那般,火焰在幽深的环境中不停跳动着,仿佛随时会被黑暗吞噬。
好在一路果然非常安全,众人也能停下稍作休整。
秋栀本就和埃因靠在队伍末端,现在,她像是无意间靠近了正在检查伤口的埃因。
女孩不动声色地捏住那把手枪的枪柄,将它抵在了埃因的后腰。
少年的身体瞬间僵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