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神子请对方来帮忙的时候送出了神之心、承诺事后协助教令院建立分院，最后还有两条用狐狸毛做的围巾.”
“.但神之心只有一枚，我也不是狐狸，稻妻眼下完全没有什么对方感兴趣的东西.”
“不，报酬的事总会有办法，眼下最关键的是”
思绪以一种杂乱无序的形式冲开闸门，骤然得到了太多意料之外信息的影僵直在原地，就像是一台卡住了齿轮的老旧机关。
曾无数次在孤身一人时幻想过假如真还在会怎么样
但当机会突然出现在眼前时，因为过于害怕这唯一的希望落空，她看着面前这位让人捉摸不透的异国神明，甚至不敢开口去确认。
躯体紧绷，宛若凡人一般感到了某种发自内心的紧张。
沉默片刻之后，影强行控制住自己的情绪，在开口时甚至显得有些小心翼翼：
“.”
“你是说「真」还有残留存在世上.甚至于.”
“可是在五百年前，正是我目睹着她在我的怀中失去生息。”
“我曾做过无数的尝试，竭尽了一切的可能，如今时间过了如此之久.”
从一开始就尽可能的压低自己的心理预期，唯有如此才能在希望落空之后，不至于面对更加浓重的痛苦。
眼前的这位存在自己此前从未有过了解，影不知道对方要怎样才能做到这种事。
“有些难以置信？可以理解。”
“虽然并非是必选项，但你姐姐的确有着复生的可能.”
“.”
！！！
“——无论如何，请救一救「真」！”
“我知道无论是此身还是稻妻都提供不了什么有价值的东西，但只要是我能做到的”
呆滞在原地，随后仅仅一瞬之间，曾尽可能维持平静的心中涌上了前所未有的复杂情绪。
“.”
数百年前，真代替自己前往坎瑞亚，
而在对方最需要自己的时刻，自己却因为犹豫而来迟
无法忘却姐姐在自己面前失去生息的那一幕，影无时无刻不生存在愧疚之中。
上一次是对方代替自己承担了风险和死亡，这一次只要还有一丝可能，哪怕是要做交换
紫色的眼瞳之中满是歉疚，外溢而出的情感甚至压弯了在上百次死亡之中都未曾弯下的身体。
神明的记忆力很好，情绪并不会凭空消失，一直被隐藏在心底的悔恨并没有随着时间淡化，反倒是在这数百年间的发酵之中越发难以释怀。
在林枫看来，影这一刻的表现与以往那始终保持着威严的神明形象不同，更接近于她内心深处那个简单纯粹的武人，又或者说不掺杂任何身份标识的「影」。
“.”
“诚意很足，但是可以先站起来，这里的空间并不大，你没必要弯得那么深。”
“严格来说，关于「真」的一切和我并没有太多关联，毕竟我没有参加过两千年前的那场七神会议，与她本人也不熟悉.”
“——我明白，但”
听到对方的回应，就像是遇到了难以处理的政务一样，影有些手足无措，但和之前不一样，这里并不能写「不知道」。
“.”
“不必紧张，我没有拒绝你的意思，或者说恰恰相反。”
“非要说的话不去做这种额外工作的理由有很多，但选择去做的理由大概只有一个。”
“——在我和我认识的所有神明里，你的姐姐无一例外的很受欢迎。”
“.”
微微叹了一口气，林枫从桌边站起。
从一开始就只是顺手的工作，
没有任何吊着影的意思，他直接将某个大概从来没有求人经验，所以只会模仿其他人弯腰的宅女按回了座位上。
根据树王、温迪乃至老爷子的统一评价，假如说影在神明中的风评不怎么样的话，那「真」的口碑绝对堪称是一路好评。
温柔善良、会下意识的替他人着想、兼具执政者的智慧与一位普通姐姐所拥有的对家人的关照
虽然这大概是一位面对受认可之人很容易过于溺爱的神明，但除了影一度发展成废人之外，也没造成什么太过恶劣的影响。
眼前的影的确是十分有诚意，「一切代价」这种东西在其他人身上不一定，但她大概真的会说到做到。
估计除了让她自己去覆灭稻妻之外，就算拉去须弥零零七也不会有丝毫怨言，工作效果另说就是
“.”
似乎陷入了某种钻牛角尖的状态，即便自己答应了也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
意识到影如今大概已经是大脑超载状态，林枫按着这家伙的肩膀回到座位上之后，
想了想，捏了一串三彩团子在这家伙眼前晃了晃，再度重复了自己的答案：
“——我很乐意为我认识的几位神明带回来一位熟悉的朋友，但现在还不是时候，你需要等待一个合适的契机。”
“——「一切」的代价太过笼统也太过沉重，在最终的时刻来临之前，你可以重新思考是否要坚持如此。”
“.”
影慢慢的回过了神，不再像此前那样如同卡死一般浑身紧绷，但似乎并没有什么重新商量报酬的意思。
林枫：“.”看这感激的眼神，怎么莫名觉得像是在骗傻子。
从没见过这种一开始就全盘将自己置于谈判下风、然后直接给出所有筹码还一脸感激的谈判高手，
最关键的是，自己不接报酬对面好像还不安心
“呼，好吧，等一切结束之后，我会向你和你的姐姐收取适当的报酬。”
“假如真的想要为此表示感谢，我建议你可以等到那个时候和「真」一起考虑。”
摇了摇头，见多了想方设法压价的谈判，有时候真的不太习惯这些家伙的过分坦诚。
关心则乱到了这种地步，
林枫也只能说得亏这家伙是神明，而且得能打赢她才能获得信任，不然恐怕是一骗一个准
“.冷静下来一些了吗？这里有些点心，你可以先稍微吃一点。”
“关于你姐姐的事需要从长计议，目前的话，我觉得你有更紧迫的事情需要处理。”
片刻之后，终于逐渐平静下来的隔间。
林枫望着前方似乎莫名其妙就消除了不少隔阂、仿佛忘了自己所作所为的某只土妹子，对这家伙的脑回路有些不太习惯。
“.”
“谢谢，没有什么更紧迫的事情，我想知.？”
下意识的想要抬手多询问一些关于真的事情，但发现自己的动作莫名有些卡顿。
感受到了一种难以言喻的滞涩感，影的话语中途停止，突然意识到了对方口中那个「更加紧迫的事情」究竟指的是什么。
“发现了？你与躯体隔阂加重的事实？”
“情况并不复杂，将军是你为了在逃避磨损的同时统管稻妻而制作，她的认知正如她的身份一样是「将军」与「神明」。”
“你刚刚做出了与神明身份严重相悖的事情，这在你编撰的逻辑链中是几乎不可能发生的事情。”
“.处于下位去祈求他人，即便那是另一位神明，这同样也可以被认定为严重的磨损。”
刚刚就发现影有些呆呆的，林枫本来以为这只是她一时间受了太多的冲击。
但在用三色团子引诱的时候他才发现，这其实是影刚刚的行为过于违背了「神明」这一身份，被将军判定为了「近乎难以挽回」的磨损。
“.”
“这样吗，或许将军是对的。”
“即便是数百年前的我也想不到有一天会做出这样的举动，大概我的确已经深受磨损.”
并不后悔自己刚刚的行为，即便付出的更多一些，她也不愿意放弃让真回来的机会。
但「付出一切」在最糟糕的情况下相当于变相的放弃了守护稻妻，
就算自己原本就因为与将军的矛盾，或许需要消失数百年去修正底层逻辑，也不能不算是一种逃避
“磨损的问题暂且不提，眼前的情况我恰好有解决的方法。”
“——但除此之外，你似乎没有质疑过我是不是真的能带回来你的姐姐？”
“仅以我们见面之后的这短短时间而言，你对我的印象应该没那么靠谱。”
自己亲手对稻妻造成了极其严重的灾难，就算伤亡的人能够救回来，但仅仅能够操纵深渊这一点对影而言就绝对能激发她的下意识警惕。
可情况远比林枫最开始想象的要好得多，这家伙甚至依旧敢一个人跑来甜品店找自己
“.”
“最开始我的确有些不知道是否该将你视作敌人，毕竟魔物席卷了整个稻妻”
“但就连神子在最后都想过隐瞒真相，至少你愿意坦诚的将一切如实向我告知，没有给我一场与实际情况天差地别的、过于虚假的胜利。”
微微沉默，最终坦诚的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无论是从相处中的细节，还是他那个“随手制造的造物”来看，面前之人毫无疑问都拥有着远超自身的力量。
能够打赢将军和她的人没必要以欺骗的手段达成目的，就算是直接覆灭掉稻妻都远比替自己模拟上一百多次省力气，
出于对这份坦诚的信任，影不认为对方会骗自己。
“.果然，你和将军的逻辑都很相像，将军会有这样的表现离不开你的设定。”
很清晰的了解到了影那种「能够打赢她的都不是坏人」的朴素想法，林枫竟然莫名觉得有那么几分道理。
“将军的表现和我的逻辑有关？”
影抬起头来，对当下的情况有些迷惑。
“是啊，甚至可以说跟你一模一样。”
林枫点了点头。
“那这次将军的反应之所以会如此剧烈”
影更加弄不清楚原因。
“.”
“——呵，很简单，将军此前跟你的冲突是因为你偏离了永恒的路线，这是它的底层逻辑，想要覆写掉这一条规则，你们之间终有一战。”
“但这次的突发状况不一样，它是另一个截然不同的原因。”
林枫稍作停顿，注视着眼前这一具惟妙惟肖的人偶：
“——说到底，你是不是已经很久很久没有放将军出来掌控身体？尤其是在对抗深渊将军的时候？”
“你在求我的时候默认了我是一个比你强的强者，所以你并不觉得为了自己的姐姐对我弯腰有什么太大的问题。”
“但将军不一样，她连一场正式的战斗都没有参与过，也从未见过我这个「甜品店老板」出手。”
“仅在她自己的角度而言，她不认为你有任何向「弱者」低头的道理，这就是为何她会觉得你经受了太过严重的磨损。”
“.”
一时寂静，影眨了眨眼睛，
因为感到太过不可思议，与将军进行了核实。
在得到「的确如此」的答复之后，她甚至不知道该对此作何表示。
微微沉默，突然意识到自己之前的确没有见到过任何眼前之人直接出手的场面，也感受不到什么充满压迫感的气息，
但即便如此，她就是发自内心的默认对方难以匹敌
“竟然是这样可就算如此我也没有什么好的处理方式。”
“我还没有想好究竟什么才是真正适合稻妻的未来，这场与将军的对战要持续无法想象的漫长时间。”
“眼下的稻妻无法接受神明消失数百年的后果，就算我可以把工作都安排出去，也必须等稻妻离开我几百年也没关系的时候，才能”
影微微低头，覆写将军指令需要的时间实在太长，她想不出任何解决的方式。
“不必如此复杂，关于永恒与理念的一切需要你自己处理，与「自己」的对抗外人插不上手。”
“但现在就把工作全部抛出去未免还太早，这次的问题既然因我而起，我可以帮你解决一次.”
“解决？你是说.”
影眨了眨眼，很意外面前的店主竟然会主动帮自己。
“.”
“对‘弱者’卑躬屈膝，这是你与将军本次矛盾的根源。”
“说到底，她完全没有出场的机会，所以对至今以来的战斗结果并不服气。”
“.有客人要来了，你可以先回去尝试说服她，等过两天假如将军依旧如此认为的话，那我可以免费帮你进行修理。”
影与将军的逻辑处理方式有着很大的区别，
影就算看起来再怎么呆，但分辨谁强谁弱的「直觉」这种东西她从来都不缺乏。
而影为将军编写的思考方式则格外讲求论证，
至今为止的战斗她一场都没机会参与，就这样看着影四处碰壁
造物随主人，就像是一个完全的阿影翻版，在将军自己亲自打过之前，所谓“直觉”、“预感”一类的东西她自然不会理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