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多脚步靠近的声音。
伴随着手电筒光,防御队的守城官进了仓库。
有人朝着这边扫了一眼,有人对此毫无兴趣。
穿着黑色制服的人很快走到了伤势严重的人身旁,用担架带走。
巡查小队对眼下每个仓库内的情况大概有数,守城官们的动作轻,且快。
带走了一个、两个、三个……
“你们干什么!”
守城官抬起第四个人时,边上一个男人支撑着自己站起身来,想要阻拦。
“新命令,所有重伤的人都要被带走。”
为首的守城官见他情绪激动,解释了一句。
“遗弃?还是直接杀掉?我们已经走到这里了!”
男人扒在担架上,护住自己已经因为高烧和伤口溃烂而昏迷不醒的小女儿。
瘦弱到干枯的手臂扒住担架边缘,未进食进水的身体在此刻倒爆发出了巨大的力量。
一个守城官拉都没拉开。
他自己腿上有道用破旧衣服包扎起来的伤,因为动作渗出血来。
从萤城撤离时,他们是一家四口上的路。
B级怪袭击车队时,诡异的触手打破窗子伸进来,极快地捞走了窗边的儿子。
后来弃车赶路……兽潮突袭,妻子被刺穿了脑袋,女儿也被狼怪咬住了胳膊。
男人大声呼救着,拼命上前撕扯那只狼怪。
守城官及时赶到,朝着狼怪开枪,他才成功抢回了女儿。
赶路途中,男人又累又渴,脚底磨烂,也一直把女儿背在背上,没有放下来过。
妻子和儿子已经不在了,女儿是他苦苦支撑到现在的唯一理由。
这段时间,他亲眼看着女儿从笑着安慰他自己不疼,到伤口逐渐溃烂、路也走不动,到现在高烧昏迷。
下午遇到变异怪袭击时,他也没有放下女儿,因此被咬伤了腿。
走到绝路的人是需要个盼头的。
此刻躺在担架上的女孩就是他的盼头。
男人也见过周围很多人受了伤,在挣扎中死去。
但他执拗地认为女儿会好起来。
他只能这么相信着。
但现在,这群人要夺走他的希望,男人不能放手。
这里的动静引起了不少人的注意。
或者说,从刚才守城官们开始抬人出去,就有人在关注了。
“你们……要丢掉走不动的人吗?”
有个少年怯生生地问。
他说出了周围人们的心声。
走到现在,其实所有人都明白。
带着受伤的,甚至是伤重的人上路,会大大拖慢整支队伍的行进速度。
那些穿着黑色制服的兵也一日比一日少。
有人实在撑不下去,找机会进了林子,再没出现过。
有人承受不了打击疯了,大吼大叫地说“好渴好渴”,用刀从自己手腕上划开口子喝血。
没发生更恶劣的事件,没人疯狂到把同行人类当做口粮,是因为有守城官看着。
这群穿着黑色制服的兵也同样没吃没喝,硬靠军人的毅力在熬。
刚出城撤离时,不少人对萤城官方的人心有怨言,出言嘲讽。
觉得雨季到来没有提前应对、瘟疫爆发、水源短缺、城破,再到不得不撤离,是官方没有尽好职责。
其实在城破前,这种声音就不少。
有组织集结人手,还曾在官方忙着应对兽潮时发起过起义。
人通常在自己的角度思考问题。
没有上帝视角,遵从的当然是自己的是非观。
只是这种声音、想法。
在撤离开始后的一天内就消失了。
更大的困难横亘面前,怨怼在生死前不值一提。
再后来……人们也没力气思考这些事。
新规则和新秩序在逃亡路上产生得无形,所有人都清晰地明白——在墙外,变异动植物肆虐的前路上,能保护他们的,只有这些黑制服。
就好比现在。
明明心里猜测,这些守城官是不是要把重伤的人遗弃。
也没有人先开口。
但男人的表现就像是一把刀,撬开了已经坚硬的内心。
于是有些情绪苏醒了。
兔死狐悲?还是感同身受?
亦或都有。
毕竟谁也不能保证,下一个受伤的不会是自己。
“你们能不能不带走我妈妈?”
一个女孩紧紧攥住身边人的衣服,借着手电的光能看见,她身旁也是一个躺在地上不知死活的人。
“不用你们动手,我们自己带着他走。”
“反正我们也受伤了,死只是时间问题。”
这回开口的是一对夫妻,两人身上都有伤,用破破烂烂的布条包扎着。
男人怀里还抱着个身量不小的男孩,看样子是十五六岁,高烧昏迷。
“我……”
“等会。不是遗弃或处理。”巡查队的守城官做了个“停止”的手势:“应该是治疗。”
“……治疗?”
“谁治疗?随行的医生们不是都……”
周围人们的语气摆明了不相信,但看过来的眼神中倒是带着他们自己都没察觉到的希冀。
“刚才过来的,是籽城的接应队伍?”
在旁边看了一会儿的人问。
是一名大组织副首领。
他身旁还站着几个人。
“是。”
此言一出,激起千层浪。
刚才从头到尾都没说话的人们也开了口。
“接应队伍?!”
“籽城的人?”
“……我们真的有人接应?”
“来了多少人……咳咳咳,是不是有水喝了?!”
这人刚问完,仓库门口就又来了一队黑制服。
他们带着手电筒。
伴随着光线,人们能看到他们每个人手里都抱着不少东西。
最后两个人还一起抬着个大桶。
东西都被放在了仓库口。
还没等人问,为首的人就道:“所有人注意!五分钟后开始发放物资!现在开始排队,准备领取水和食物!未受伤者在右侧排队,受伤者在左侧排队!排队时带上自己的水壶,不要拥挤、争抢,不要违反队伍秩序!”
……问出口的问题得到了肯定的答复。
人们却不敢相信刚听到的消息。
发放物资……
水,和食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