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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2章 替他处理好了一切

    高丰的瞳孔猛地一缩。

    护士离开后,高丰挣扎着坐起身,拿起了手机。

    开机,拨号。

    电话“嘟”了很久才被接起。

    “喂?哪位?”

    “妈……是我。”

    “丰!我的儿啊!你跑哪儿去了啊!你还活着啊!你知不知道妈快想死你了!”

    “妈,我没事……我没事……”他反复说着。

    “你这个混小子!你这么久不给家里来个电话!我还以为……我还以为你出事了……”

    母亲在那头泣不成声。

    “你到底在哪儿?受了多少苦啊?”

    “我……我前段时间在外面出了点意外,现在好了,在养伤。”

    高丰避重就轻,“妈,家里……家里还好吗?”

    他问出了最让他恐惧的问题。

    “那些……那些跟我干活的乡亲……他们,没去家里闹吧?”

    他作为带头人,却让他们颗粒无收。

    “妈,你跟大伙儿说,就说我高丰不是赖账的小人!我欠他们的工钱,就算是砸锅卖铁、卖血卖肾,也一分不少地还给他们!让他们……让他们再等我一阵子!”

    “闹?”电话里,母亲的哭声停了。

    “没闹啊。谁跟你说他们闹了?”

    高丰一愣。

    “钱……钱不是早就都要回来了吗?”

    “什么?!”他失声喊道,“要回来了?怎么可能!谁要回来的?”

    刘海东那个吃人不吐骨头的畜生,进了他口袋的钱,比铁门槛还难抠出来!

    怎么可能主动把钱吐出来?

    “是啊!全要回来了!一分都没少!”

    母亲的声音高了一点。

    “就前些日子,突然来了一个年轻人,把所有人的工钱都结清了。连你那份工程款的尾款,都给了我!我还以为是你托人送回来的呢!丰啊,别在外面瞎折腾了,妈这心天天悬着啊!”

    高丰僵住了。

    不是他。

    他自己都快活不成了,哪有本事从许广才嘴里抢食?

    “妈,那个人……是谁?叫什么名字?”

    “一个年轻人,看着很精神,有礼貌。他姓曲,大家都叫他小曲。”

    母亲回忆着。

    “人真好,话不多,但办事特别靠谱。他还跟我说,让家里放心,说你一切都好,过阵子就回来了。”

    小曲。

    曲……元……明。

    原来,在他躺在这里,自怨自艾的时候,那个男人已经替他处理好了一切。

    手机从无力的手中滑落,掉在被子上。

    高丰控制不住,把脸深深埋进手掌里。

    他明白了。

    曲元明,就是他在黑夜里,唯一能抓住的那道光。

    半个月后,高丰出院了。

    曲元明亲自来接他,开的是一辆看不出牌子的黑色轿车。

    车子驶出市区。

    “你母亲的身体,最近还好吗?”曲元明淡淡地开口。

    “……托您的福,都好。”

    “曲先生,工钱的事……”

    “那是你和乡亲们应得的。”

    曲元明目视前方。

    “刘海东吃了不该吃的东西,就必须吐出来。天经地义。”

    高丰的心,定了下来。

    车子在家门口那条熟悉的土路上停稳。

    远远的,一个瘦小的身影就站在院门口。

    是母亲。

    车门打开,高丰走下车。

    他瘦了,黑了,脸上还有一道浅浅的划痕。

    “丰!”

    “妈!”

    高丰迎上去,一把将母亲揽入怀中。

    他把脸埋在母亲散发着皂角和油烟味的肩膀上。

    他终于回家了。

    曲元明没有上前打扰。

    他看着这对相拥而泣的母子。

    许久,哭声渐歇。

    高丰的母亲擦着眼泪,拉着曲元明的手,千恩万谢。

    她跑进厨房,拿出家里最好的腊肉和土鸡蛋,往曲元明手里塞,被他婉拒了。

    一顿简单的家常便饭。

    饭后,母亲去收拾碗筷。

    高丰和曲元明对视一眼,彼此都明白了对方的意思。

    “妈,您先出去一下,我跟曲先生有几句话要说。”

    高丰带着曲元明走进了自己的卧室。

    他的手在衣柜前方的地板上轻轻敲击着。

    在敲到第三块地板时,用力一掀,一块活板被揭开。

    他摸索片刻,抱出一个方形包裹。

    高丰将包裹放在床上,解开层层包裹的油布。

    油布里面,是三本普普通通的学生作业本。

    “我做项目经理的时候,一直有个习惯。”

    高丰的声音很低。

    “公司那套账,是给外人看的。我自己这套账,是给自己看的。”

    “每一批材料,钢筋、水泥、海砂……进的是什么标号,花了多少钱,账上报了多少钱,中间的差价流到了谁的口袋,最后是哪个领导签的字……”

    他抬起头,看着曲元明。

    “当时就是想留个心眼,万一以后出了事,别把所有责任都推到我一个人头上。现在看来,这东西不是护身符,是催命符。”

    他随手翻开其中一本,递到曲元明面前。

    “许广才很狡猾,很多脏活他都不沾手,但他手底下有几个固定的白手套。这几个人的名字,还有他们帮他代收钱款的银行卡号,我都记下来了。”

    “阳光新城的海砂,广才中学的瘦身钢筋……全在这里。”

    “还有,沿溪乡那条塌方的路。”

    “他们中标后,我一个在交通局的老同学就偷偷提醒我,说这个项目的水很深。是许安知亲自给时任交通局长的冯国斌打了招呼,指定了材料供应商。”

    他指着其中一行字。

    “这就是他们采购那批劣质碎石的合同抄件,我花了大价钱才弄到的。钱,明面上是从广才建设的账户走的,但实际上,这笔钱转了七八道手,最后有一大笔,进了许安知老婆的一个亲戚开的公司户头。我只能查到这一步,再往下,我的关系网就够不着了。”

    曲元明拿起那本账本。

    这哪里是三本账本。

    这分明是一份罪证!

    曲元明合上了账本。

    他抬起头,“高丰。”

    “你吃的这些苦,江安县几十万老百姓,都会感谢你。”

    他将三本账本攥在手里。

    高丰闻言,摇了摇头。

    “感谢?我不指望那些。我当初记下这些,是为了自保。后来东躲西藏,是为了活命。现在把它们交给你,只是……想求个心安,求个问心无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