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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这工头我爹当定了!

    进入2020年,口罩在继续,工作也在继续。

    为了进一步缓解下乡一到夏天就干旱的问题,农业农村局从市里争取到了款项,在下乡180多个自然村里选3个,做3套不同类型的灌溉工程,考察效果,进而作为水利示范基地供后续全县农业现代化的参考范本。

    这是一个好机会,有拨款,就有钱赚。

    会议之后,我就联系上了玉平,让他和村里的几个干部赶紧准备好材料,多做准备。

    玉平也不敢怠慢,连着几天晚上都和我讨论这事。

    在我的指导之下,报告很快就出来。

    但我先压着,没有给局长。这事情还没有公开征集,就做不得出头鸟。

    一周之后,经过讨论,县委联合县政府、农业农村局、水利局等多部门联合下发了“村级灌溉示范工程”征询的通知。

    我连夜回到村里,带着内部的评定标准和玉平讨论修改文件。

    这次村级灌溉示范工程有300万的款项,其中先期拨款180万,建成后每年补贴30万维修和升级,连续补贴4年。工程成果如果能够得到市一级,乃至省一级的评优,还能额外获得最高120万的奖励。

    这是前所未有的一笔拨款,要是桥头村能争取到,除了达标建设以外,工程队和村委都能分到一杯羹。建新的村委会就大有希望了。

    善云镇19个自然村,就桥头村到现在还没有村委会。

    本来,桥头村有个废弃的小学可以用来做村委会。

    早些年,因为生源持续减少,各村小学实行合并,桥头村的村小被撤销,废弃的楼栋腾出空间后,稍微装修一下,就能用做村委会入驻办公,但桥头村人心不齐,这装修的钱愣是凑不起来,于是乎,有着两层14间教室的小学就完全废弃,直到现在,这所小学完全被废弃,围墙被拆,砖被村民们拿去盖新房打地基,窗框里的钢筋都被村民一根一根拔走当成废品卖了。

    没有村委会,几个干部平日里就在家里办公。说是居家办公,其实就是什么事情都做不了。

    日常办公不重视,还能指望桥头村能集中精力做什么大事呢?

    不能积极干出一些成果,在每次评比里面自然垫底,每个月镇里开大会,19个自然村里就你村最穷,地位最低,每次开会镇上领导老是拿身为村支书的你树典型,你是桥头村支书受得了?

    再看看工资,也和业绩挂钩,垫底的你,每年只有3万多点的收入,你是桥头村支书受得了?

    所以这几年,桥头村的干部都没人愿意当。

    唯一一个愿意的,是妇女主任,本身村上妇女就没啥事,这妇女主任也落得个清净,每年除了给孙子孙女做饭,其他时间就在打麻将,一打就是一天,只是去年被举报,不得已才下台。

    干不出成绩,镇上就不重视,镇上不重视,有项目补贴就轮不到桥头村,轮不到,做干部的就没有油水,没有油水,光凭死工资还不如去广东打工。

    如此恶性循环,桥头村这些年如同不怕开水烫的死猪。

    好在有个玉平。

    玉平至少有自己的产业,就算村支书每年3万多的工资屁都不是,但他养鸡能弥补上。

    说实话,做了村支书之后,玉平也没做什么事儿,也不向镇上争取什么项目,完全辜负了当初镇委书记,乃至县里对他的期望。

    这次灌溉示范工程的事情,我得激起玉平的参与感。

    我能怎么做呢?

    别的事我我不好说,画饼的事情我最擅长了。

    我给玉平画饼,跟他说,这事情要是干成了,他就有很大机会在镇上谋取一个职位。

    玉平一开始当然不信,谁都知道桥头村这小几十年来在镇上都是被嘲笑的对象,历任村领导开会都是坐最后一排,自己虽然说底子和往届村领导都不一样,但能到镇上谋取个一官半职,这不说是画饼,谁都不信。

    但我是谁,我是县城里来的人。

    何况当初我和他说会让他做村支书,最后也成功了的人。

    正因为这样,玉平也不好明确说不信,犹疑间,我又继续用更现实的饼来说服他。

    “你现在有多少只鸡?”我问。

    “已经有一万三千多了,”玉平说,“就我和我老婆两个人,再多就真忙不过来了。”

    “你老婆跟着你养鸡,也吃了很多苦吧?”我问道,“养鸡种地,都是体力活。”

    “那肯定啊,养鸡还得时时刻刻看这些鸡的状态,热了不行,冷了不行,这放养还要担心有贼惦记。自从养了鸡,我和我老婆就每天操心,我做了这个村支书后,更多担子就落在我老婆肩上了。”

    “你老婆很辛苦。我家徐佩也辛苦。都不容易。”酒还没过三巡,气氛就变得严肃起来,“咱们男人得做些更大的事情出来,让她们过上好日子!不能只顾着眼前。”

    玉平跟着我的思路走,闷着头,说,“还有过好日子的路子吗?”

    “我们努力把这个灌溉示范工程接下来啊!”我顺势说,“这个工程要是接下来,能比得上你养三年的鸡!”

    这话一说出来,我能看到玉平眼神变得明亮:“能挣30万吗?”

    我下意识看了一眼四周,忘记了我们是在包间里面,不禁心里笑了一下自己过于谨慎,便回答道:“当然可以,但是要讲究方法。”

    于是乎,我们便仔细探讨了更多细节。

    不仅仅是这次的灌溉琮琤,我还给玉平说,如果升职到镇上去,到时候养鸡的事情可以凭借自己的身份拉合伙人,自己和老婆完全可以从养鸡场里全身而退,雇人干活儿,他们只需要收分红,而且如果后面把鸡场卖了,还可以凭借自己的身份拉高鸡场的议价。

    玉平的脑子哪想到这些,他听到我画的这些饼,啧啧称叹!

    心悦诚服的和我彻夜畅谈申报资料的不足,并且一一修改。

    看着玉平如此殷勤的忙前忙后,我全然看不到一个年龄比我大的人的尊严。

    果然,在地位和忽悠面前,尊严不值一提。

    如此忙碌半个月,终于等到了好消息,桥头村成功入选了3个示范工程中的一个!

    公示期一过,县政府办公室、水利局和农业农村局联合派出相关人员进行实地考察,并做工程规划,很快,项目进入施工招标阶段。

    这项前期投资180万的项目,建设成本是大头,起码有150万。这项巨款哪个来承接?

    答案很清楚,桥头村的工程,除了我爹,没有谁有这个胆量来尝试。

    整个桥头村都知道胡守民他儿子在县里的农业局工作,他还有个亲家是做大官的,他媳妇的陪嫁是奥迪Q5和一套房子。

    谁敢惹胡伟杰呢?

    谁敢惹胡守民呢?

    谁敢充这个大头?

    没有人敢!

    自从我做了公务员之后,我发现,周围的人都变得讲理了,都变得有眼色了。

    于是乎,毫无意外,灌溉示范工程的项目被我爹承包了下来。

    准确的说,是我爹承包下来,再分包给两个队伍。

    活了大半辈子,他终于也算是明白了,很多事情不用自己亲手去做,就能赚比自己卖命要多的多的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