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很多人心里默认的不一样,我们这些公务员系统并不是死气沉沉,万年不变的。
这些年,社会现代化,公务员系统也从上到下,从中央到地方不断推进年轻化。
2021年3月,我终于有了新机会,被借调到县委办公室,主要工作是搭建县政府的新媒体矩阵,并且尝试给县长马良写稿子。
我不知道我是从哪里得到这泼天的富贵,后来和同办公室的前辈吃饭的时候,前辈说,“你在农机局搞得几个创新活动,马县长一直就很关注你,后来几次突发事件的报道,马县长就多次在我们办公室表扬你,说你的文字里面有一股我们都没有的年轻气。”
听到这里,我飘了起来。
因为借调到办公室,我和苏亦程就成了同事。
当然,“同事”只是书面上这么说。
实际上,借调的员工和正式的员工本质上有很大区别,哪怕做的事情一模一样,借调就是借调,仅仅只比外包员工要好一点而已。
要是借调的科室里你认识的人都没有,其实是很尴尬的事情。
好在我还认识苏亦程。
自从我在农机局出风头之后,苏亦程就约过我几次吃饭,开始我都应和了,后来有了佩佩,我就借口推掉了不少饭局。
对于苏亦程,两个问题一直困扰着我。
第一,为何她有钱有势,要从宁波到我们这里来做一个普通的公务员?据我所知,宁波虽然和云澜县有对口支援的关系,但是在官员任用上,只有挂职锻炼,没有实际入职。
第二,为何我和她的关系明明已经挑明,为何她还一直再找我联系?
问题是问题,面上的关系还是得维持。
借调进办公室的第一天,我就和苏亦程吃了个晚饭,还是在熟悉的姑姑家开的饭馆。
“嫂子不介意你出来吃饭?”苏亦程明知故问,在我和佩佩结婚之后,苏亦程和我吃
的饭也不少。
“她知道是和你出来吃饭,不介意。”我说。
“改天和她见个面就好了,”苏亦程说,“我都还没见过嫂子。”
我听到这句话,一开始是想拒绝的,但又想到借调的这段日子,科室里面认识的人就她一个,后面肯定还得她多帮帮忙,关系不能闹僵,于是说道:“好啊,等哪天大家都用时间,我来组个局。佩佩也说,我这借调到办公室,人生地不熟的,就认识你一个,还得你多帮衬帮衬。”
苏亦程听到这里也笑了,说到:“哪里的话,我们可都是同一批进政府大楼的,彼此多帮衬,是应该的。”
说着,我们碰杯,红酒杯荡漾,我看不清楚里面是否有杂质,正如我看不出对面这位美丽的,曾经让我的心动的美人儿,心里,脑子里到底在想着什么。
但此刻,我已经确定,无论她想什么,我都要想办法把她弄下去。
我发现自从自己当上这公务员之后,心眼就越来越小了,对于那些有碍自己的事情,总会想办法干掉。
我以前不是这样的,我上大学的时候,虽然寝室里我最穷,但我心眼大,这也让我能够和其他几个完全不同阶级的室友们混得开。
心里这么想着,但行动上不能这么明显。
工作层面,我实在没办法逼走苏亦程,只能从身边人入手,没有了熟悉的人,也许苏亦程自己识相,就走了。
那就,宁波饭店吧!
我又把周勇约了出来,和周勇和盘托出了自己的计划。
周勇跟我说,为什么这么恨一个女生?
我说我也不知道,只是觉得我必须完成这件事。
周勇告诉我,他不想掺和这件事,他也不清楚苏亦程,以及她在这云澜县开饭店的姑姑的底细,他不想让他爸去做这冒险的事情。
我理解周勇的担心,便没有就这件事再去打扰他。
但一计不成,再生一计。
如果以宁波饭店为对象,一家经营正规的饭店,餐食都会留底,怎么能搞出问题呢?
吃生腌!
宁波生腌很有名,但是对于我们这种没有吃生腌习惯的人来说,第一次吃很容易吃出毛病,比如肠胃不适,呕吐等。
我在路上找了两个农民工,给了他们一些钱,特地嘱咐他们,去宁波饭店里吃饭,一定要吃生腌和臭苋菜梗,这样双管齐下,一定可以吃出问题来,而后就可以光明正大叫工商局过来了。
果然,吃生腌之后,两位农民工吃出了急性肠胃炎,还没下桌就疼得不行。
老板娘,也就是苏亦程的姑姑,急忙打了120,但是其中一个农民工,还是强撑着,打了工商局的投诉电话,工商局的工作人员跟在120屁股后面到,调查取证。
周勇的老爸很快知道了这件事,并把事情告诉了周勇。
周勇也不傻,一下子就猜到可能和我有关,转而联系到了我。
在周勇面前我也不想装,就把自己的操作如实告诉周勇。
周勇虽然仍不理解我为何如此恨苏亦程,但事情已经发生,他也只是说,他爸跟他说,不会对这家饭店有什么处罚。
看来,我这次冒险的操作,只能验证一件事:苏亦程和她姑姑在云澜县的关系不简单。
“我爹倒是没说什么宁波和云澜的关系,就是和我提了一句,说这宁波饭店的老板有个侄女在县政府办公室上班,就提了这么一嘴。”
多余的话不能再问,再问就容易出问题。
对于苏亦程更多的想法,在没有摸清楚她的底细面前,我只能作罢。
另一方面,我的借调工作出现了大问题!
由于心里一直在想着苏亦程,在给县长写一份演讲稿时,将县委书记刘志军的名字写成了刘智军。
这份汇报很重要,因此县委书记本人也要过目。马县长对我已经很信任了,文稿出来的时候,不知道是“当局者迷”,还是他根本就没有仔细看,稿件就直接经由他手送到了刘书记那里。
刘书记是高学历出身,当初也是从市委办公室出来的,对文字很敏感,不仅一眼看出了名字有问题,还对稿件中的数据提出了多处疑问,甚至还有明显标点错误的地方。
马县长将这份刘书记重点批评的稿件丢给我的时候,我无地自容,书记的批语还历历在目:
马良同志:一张半纸的稿子,错误百出,如果真的研究了,就要附上详细的地块情况和图表,要认真核算相关数据。我的名字都错了,标点符号都错了,让我如何相信你们的书面汇报。日常工作这么不严肃?这个件请传所有常委同志和副县长阅,工作作风,岂是小事。
果不其然,我让马县长丢了大脸,不到4时,我就接到通知,打道回府。
石局长知道是怎么回事,只是交代我,回来了就好好干,把本职工作干好,依旧能受到重视。
我知道自己是闯了大祸,打回原单位后,还不知道会遇到什么样的安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