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菱宏光终于秃噜秃噜到了卫星监测的地方,玉平老远就看到青烟从地里飘起,地里还有人。
玉平并没有生气,他自己就是农民,知道禁止烧秸秆这事情不合理,不能烧秸秆,难道让农民自己把谷桩割回去?真要割秸秆,费力又没用,谷桩本质是稻草,一亩田的谷桩好不容收割回去,做不了三天的饭就没了,再说现在农村基本都用煤气,烧谷桩的土灶都没有,田里不让烧,难道割回去堆屋子里烂?
这么想着,玉平的车已经来到了田埂上,一看,烧秸秆的就是我爹,玉平本来不想管这事儿的,不管是不是我爹,但是现在痕迹化管理,还是要处理,就下车和我爹聊了起来。
“守民叔,怎么白天就在这烧秸秆了?这不行啊。”
“哎呀,玉平,这不烧不行啊,马上气温就降下来了,得在降温之前翻地,然后种腊菜。”
“咱们今年不是不是反复宣传,不能在地里烧吗?在地里烧这些东西,被抓住了就不好搞了。”
“这是我的地,但我也不知道是谁放的火啊!”
玉平跟我这么说的时候,我我一时间居然很佩服我爹,看起来老实一辈子的人,居然脑子还能转弯,想到这个借口。
“叔你跟我说假话就没意思了,我又不会把你抓起来,也没人会把你抓起来,这天上的卫星已经监测到了,镇长让我过来看看,拍个照,上报。”
“拍照就拍照,我还不信,这上千年的习惯,现在还犯法?”
“叔,我说了,别人要是做这事儿被抓了,那就真的是犯法,要送到派出所关几天,你这是伟杰在县里,镇上的人给你面子。以后啊,做这事还是在晚上烧,晚上我们就好说找不到人。”
“你说你们这些做官的,大事不管,天天管我们这些屁事儿,这地要是没人种,你们当官的吃什么?”
“叔,这政策也不是我们定的,是上面定的,我们只能这么做,没办法。”
“那些人,高高在上的,脑子里天天装的什么?你说。”
“诶,叔,这就不说了。先把这火灭了吧,我好拍照交差。”
“好,好,我也不为难你,更不能为难我家伟杰。”
就这样,我爹放的火扑灭了。
照片是玉平先发给我,把事情跟我说了,我让玉平按照流程来,提交给镇长,镇长上报,最后肯定到农业局,我来处理。
没多久,镇长就打电话给我,还是说这件事,我一番道歉下来,让镇长走流程。
这流程得走,难题不能留给玉平和镇长。
果然,第二天消防队就汇总将这事反馈到农业局,农业局来处理。局长和我说的时候,我一五一十交代了,局长说肯定不会处理我爹,但也提醒我,要是政法委书记还惦记着这事儿,追究下来,他也保不住我爹。
我说,要真是这样,那就是我爹他自己自作自受。
事实证明,谁顶风作案烧秸秆,政法委书记并不关心。
他关心的是,自己带着一群人去讨论提拔玉平的时候,玉平就出事了。
没多久,这场闹剧的结局出来了:
桥头村道路扩建,以及建村委会都一同推动,政府按照政策规定拨款,但是前提是,玉平要主动辞职。
当命令以口头形式下达给玉平的时候,玉平倒是没意外,反而是无官一身轻。
“我跟你说,伟杰,这村书记当得也憋屈,一年不到4万块,我是个大学生,多点补贴,也就4万块钱,啥事都做不了,稍微做点事处处受气,你说我还做这事干什么?我还不如把这精力放在养鸡场,再多养它几千只,争取年出笼1万只鸡,比当村支书,当什么镇长,要舒服多了!”
我理解玉平的处境,何况当初他要当这村支书,也是我撺掇的。
现在某种程度上,他从村支书的位置上下来,也是我造成的。
前后都是我,我也无话可说。
很快,玉平从村支书位置上下来了,成了一个专门养鸡的老板。
玉平下去后,很快就有人顶替上来。
新村支书上任后,修路的拨款也跟着新村支书就下来,在政法委书记的督促下,不到2个月,就顺利让占了路基的村民拆了违建,主干道扩建工作顺利推进。
村委会按照书记说的,县里拨30万,其他的镇上和村里自筹。
这30万的额度是三年前定的,那时候材料价格低,工人的工价也低,那时候第一批响应的村子,镇上和村里只需要再补贴个10来万就能建好,有些村子还组织村民捐款,一并把文化大舞台也搭建了起来。
轮到桥头村建村委会,砖石的价格和师傅的工价已经涨得离谱,县里的30万连个村委会的壳子都盖不起来。
更怒其不争的是,桥头村各个家族相互争夺,根本就没打算在原定的小学废墟上建村委会,这样可以利用小学的废料打地基省钱。反倒因为新任村长是靠村东头的,就在村东头重新选了一块泥巴地,说那里是桥头村的龙眼,新地址因为是在泥田里,还得先抽水晒地,重新填土打地基。
县政府第一批拨款15万,光是打地基、硬化路面就花完了。
第二批拨款进度没跟上,但是楼还得盖,只能先欠师傅们的工钱。
等到第二批拨款下来,一支付拖欠的工资,又没了。
最后,整个村委会3层小楼房建起来,已经花了70多万。
也就是说,镇上和村里还要筹措40多万。
镇里也管不上我们,只同意拨款10万,剩下30万的缺口村里自己搞。
新上任的村支书想去找政法委书记,结果才知道,政法委书记对口扶贫的村镇已经不是善云镇,改联系隔壁镇了,隔壁镇上的路又在加宽。
桥头村作为前任,村委会盖起来没钱装修,只留下个看起来端庄至极的空壳孤零零竖在荒芜的泥巴地里,村委会3个主要干部,村支书、村长、妇女主任,没一个愿意去办公,都在家里为补上30万的漏洞焦头烂额。
只有玉平落得个轻松自在,当年年底就把养鸡场扩大了规模,直奔2万只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