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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这声音陌生又熟悉,不像高金穗的声音,但这城里还有谁会叫我哥呢?高金穗也习惯叫我姐夫,这一声哥,喊出的声音娇滴滴的。我看到了,从南菜市口提着小皮包的张旭,张旭有一米七还多,这两年出落得越发标致了,穿着打扮越发洋气了。
“为鼠哥,你是找我姐的吧。”张旭笑起来,眼睛就像是弯月,挺好看的。
“我有事情我正准备到你姐姐批发蔬菜的门市上?”我停下车,张旭上了我的农用车,坐在我副驾驶的位置上。
我从南菜市西头开往东头,南菜市下午买菜的人还不少,车速只能像蜗牛向前移动,一阵风刮来,张旭身上一股好闻的香水扑鼻而来,张旭问我说:“为鼠哥,高金穗最近在家干嘛呢?”
“在家没事情干呢,正发愁找不到合适的工作呢?”我这样说,也是我觉得高金穗进苏北教育技术职业学校难度蛮大的,如果找其他工作更是没有门路。
“我正好找她有事情。”张旭说话的时候,让感觉张旭和高金穗的性格完全不同,张旭这小大姐更讨人喜欢。我想也可能是张清和我关系很好的缘故吧。
“张旭,你要有急事,明天我带你去高金穗家。”我主动和张旭说。
“我也没啥急事,我想给高金穗介绍个对象。”我感觉这是好事情。
我开农用三轮车晃晃悠悠到了张清的批发蔬菜的门市,我抬头看到门市上挂了个霓虹灯的大牌子,用正楷字写的星期八蔬菜批发站异常的工整。我问张清:“你看你这牌子够怪的,一周就七天,哪里来的星期八。”
“这个你得问俺妹张旭,都是张旭的鬼主意。”我看了一眼张旭,感觉这张旭还真是个机灵鬼。
“为鼠哥,我起个星期八就是为了吸引人眼球,还有就是意思不管什么时候,都有新鲜蔬菜的意思。”张旭这么解释,我感觉张旭的脑洞有点大,思维太跳跃了。
“张旭,到底学财经的,取店门都这么讲究,名字里也有学问有商业策略。”我开玩笑夸赞张旭说。
“她懂什么,就是异想天开,想一出是一出。”张清习惯了这么说自己的妹妹,不过我看出张清比谁都疼妹妹,硬是靠自己买菜给张旭上了南方省的财经学校。
“为鼠哥别笑话我,我也是纸上谈兵,班门弄斧,你看看我写的字咋样。”张旭说着拿出了一幅毛笔字,我其实看不懂,但我听为文哥说过,王羲之和王献之父子。
“娟秀灵美,有二王的神韵。”我胡吹一通说,其实我哪里懂什么字,我都是听为文哥这么说的。
“史为鼠,你别夸她,夸她能上天。”张清说话的时候,我笑了笑。
“现在都是像张旭这样有文化人吃香,以前大字不认识几个包工头都可以发横财,现在没有文化,都成蠢材了。”我这样说,这也是我的真实想法。
“我看你大棚事业不是做的挺好的吗?”张清说起了我卡大棚的事情。
“我就是一个种地的,卡大棚也是苦力活。”我这么说,我是认为卡大棚算不上是技术活,也不用动多少脑筋。
“我卖菜还不如你种地的呢?”张清谦虚得说,但我认为张清一个女人批发蔬菜,可以做得这么风生水起,脑筋不活泛是做不到张清这样的。我知道张清也是技校财会班毕业的,本身人家也有文凭。
“你俩倒谦虚起来,我去买点菜,晚上咱们三小斟几杯。”我听张旭这么说,我要起身去买菜。但我看到张旭比我早了一步离开了蔬菜批发门市,到东街口凉菜摊上去了。
“让张旭去买吧,她心里小九九我清楚,她想买她自己爱吃的。”张清拦住我,笑着和我说。
我和张清说了一会话,张旭在凉菜摊子上抓了不少素菜,还有猪头肉,牛肉,猪耳朵等。我帮忙搬桌子,张清忙着把菜摆好在青花瓷的碟子里,我们三个人依次坐下来,一边吃饭,一边聊天,我说:“小蕊呢?”
“被她爸接走了。”张清说话的时候,端起了玻璃杯,我也拿起玻璃杯喝了两口。
“姐,我明天跟为鼠哥去一趟乡下。”张旭和张清说。
“你学财经,不是学农业的,你去乡下干啥。”张清可能不想让张旭乱跑吧,不让张旭到乡下去。
“我去找高金穗玩,顺便把我一个同学介绍给高金穗。”张旭说出了自己的心里想法。
“自己都没有对象,还帮别人介绍对象。”张清极力反对说。
“上次我们高中同学聚会我们班的一个同学看上了高金穗,所以我也就是牵线的……他和我一块上的财经大学,现在分到苏北市建设银行了,人家条件很好的。”张旭说了半天,我认为既然都是同学,还喜欢高金穗,这事情看上很靠谱。
“小大哥的条件不错,还是个银行管钱的差事,这是一个两全其美的好事。”我怕张清再反对妹妹多事,我插话说了一句。
“这事情最好不要掺和,说好说坏的再闹出点矛盾不好,而且你同学喜欢,也是高金穗同学,都认识可以自己去找高金穗呀。”张清还是觉得妹妹不要掺和此事。
“虽然大家一个班的,但不是离开几年了吗,而且或许他们互相都有好感,我就是帮他们戳破一层窗户纸而已。”我听张旭这么胸有成竹的说,我觉得这事情能成。
“既然帮你同学说了,就要往成了的说。”张清看了我一眼说。
“知道了,姐。”张旭说着,拿着杯子和我喝了一杯啤酒,我们三个人一边喝酒一边聊天。张清的电话响了,出去了接个电话。
“为鼠哥,你这都当老板了,怎么不买个手机,你看我姐都买摩托罗拉了。”
张旭这么问我,我迟疑了一下说:“你姐是批发蔬菜的老板,这是必须要使用的快捷方便沟通工具,我是种菜的,挂着手机,不成烧包了吗?”
我回到张旭的时候,张清接通了电话。
张清半天从屋外回来说:“你史为鼠别笑话我,我卖菜的,去掉开支,还没有你史为鼠赚钱多,你要喜欢我手机送你。”
“我是真的用不着,我天天和蔬菜打交道,又不和人打交道。”我笑着说,我们三个人又互相喝了几杯啤酒。
我们三个人酒足饭饱,张旭找同学到红旗电影院看电影去了,我和张清拉了半天呱,张清回后面库房的院子里休息了,我躺在张清的批发菜的门市里,看了一会电视剧反腐的电视剧,迷迷糊糊的睡着了,张旭看电影回来,我都没有听到动静。
第二天早上起来了,我帮忙把张清批发菜摊位摆放好了,批发了几百斤菜,我就带着张旭往丁庄赶。张旭躺在我盖蔬菜的杯子上,这是高金莲又意套的,怕我冬天太冷,保暖菜的同时,我开空车也可以取暖,不过,这初秋的天气倒不用保暖,铺在农用三轮车,张旭躺着比较舒服。
我开车的速度缓慢,一边开车一边和张旭聊天,我说:“你也劝劝你姐,一个人过日子总不如两个人过日子。”
“我不是没有和我姐提过,我提也没用,可能我姐被孙大阳伤透了吧。”张旭说话的时候,也没有喊孙大阳姐夫,我想张旭也有点恨她的前姐夫吧。我听张清说过她的前夫,看上去一脚踩不出屁来的孙大阳,看上去老实巴交,这个人又懒,还好赌,张清卖水果赚点钱,都被孙大阳拿去赌博,张清也是被逼无奈才离婚的。
“那也得劝劝你姐姐,我看有合适介绍给你姐。”我想到了开三国小饭店的史为宇,虽然长几岁的史为宇和张清年纪上和模样上般配,但张清带着孩子,估计史为宇的爹史厚月这个老传统也不会同意。
“为鼠哥,照你这样的找就行,你爱金莲姐,还肯干还能干。”张旭夸赞我说。
“我原来也是一个小混蛋,现在也不过就是一个菜农。”我一边开车一边笑着说。
“每天种菜,和水灵灵的菜打交道,也算是世外桃源的生活了。”张旭说得好像我这个种菜的过的是神仙的生活。
“世外桃花都是给文人雅士准备,我一个大老粗就知道靠种菜养家糊口。”我这么说,也是我除了种菜,别的也干不了。
“我倒是羡慕你为鼠哥,不像我们初到社会上,还得努力打拼,还不懂人情世故。”张旭说到人情世故,我想起以前在庄子里的人都是避而远之。
“你这财经毕业生,到哪里都不是吃闲饭的,我羡慕你还来不及。”我确实像张旭这样有文凭的孩子,我和他们比就是天地差别。
“怪就怪在这个互相攀比上,这山望着那山高。”我想可能是城里年轻人的通病。
“最近银行还要裁员,我刚进银行不久,压力很大。”张旭向我说出了苦衷。
“银行裁员,也裁不到你。”我想到张旭也是新分配的大学生,要裁员也得从一些走后门进银行的人员裁。
张旭半天默不作声,我说:“你就安心捧着铁饭碗,上好的你的班,银行又不是工厂,工厂会倒闭,银行不会倒闭。”
“银行也不是像你想的那么保险,银行也有倒闭的。”张旭突然说了一句,吓了我一跳。
“那我存在的银行钱也不安全了?”我想,银行都不安全了,这钱放在哪里才能安全。
“我说的是私有企业银行,或者是地方性小银行,国有的大银行不会倒闭的。要倒闭,这个社会就乱了。”张旭笑着和我说。
“我的钱没有存在乡里的供销社,我进城存在了农业银行,应该可以放心了。”我知道中国农业银行是国有五大银行之一,我存中国农业银行也是觉得利息比农业社高点。
张旭又和我讲了一些存钱的知识,存钱的时候一定不要为了多得利息,而被银行人员的推荐下买了金融理财产品,理财的产品都存在一定的风险行性。
我想,现在史窑庄的人都喜欢高利息的,不知道他们会不会不懂的情况下买了理财的产品。我想要不要请张旭在史窑庄上帮庄子里的人普及一下金融风险的意识。我又想到了史大傻最近在庄子里高利息集资,会不会是金融诈骗呢?
我和张旭一路聊天很快到了包庄,然后转弯到东西路,这是一条通往丁庄地界的路,我一边开车一边和张旭聊天到丁庄中心路,车拐弯下坡到了南北路,这二百米的下坡南北路西边有一个池塘,柳树下有几个老人和孩子正在钓鱼,还有一个妇女在大骂孩子,一个人赶着鸭子下汪塘,我从南北路上坡拐弯到向东行驶的东北路时,有一个又脑膜炎留下的不能说话的后遗症的小大哥拦截在我车子的面前,我赶紧停车,然后二十多岁的小大哥又笑嘻嘻的跑了。
“庄子上的生活,其实还蛮有意思。”张旭家在城边,应该从小没有看过庄子里的生活。
“庄子上的生活,对于城里人乍看是个情趣,但对于长期生活在庄子里觉得很平淡无奇。”我想到史窑庄的年轻人这几年都想进大城市闯闯,很多在外地打工的人,过年才会回家。
“为鼠哥,俺姐说你小学毕业,真的假的。”张旭突然问我这话。
“你姐说的没错,我本来就是初一没上半年就辍学回家了。”我想,当初如果不及早辍学,也可能是另外一种生活,但无论哪种生活,都是过日子。
“我听你说话,感觉比我想的深刻多了。”我知道张旭说的,把我想成没文化的大老粗了,我想,我不是大老粗而是及早进城了,还有和为文哥在一块唠嗑,自己也慢慢增长了一些见识吧。
“大道理我不懂,但生活体验还是有的,我也喜欢看看报,不过都是看武侠言情,还有听一些大鼓扬琴。”我想这些也是可以增长我的见识。
“其实生活就是一本书,你不深入到生活,你很难体会到。”张旭说话我感觉有点像是我为文哥说的话。
我和张旭说着话,就到了高金莲娘家的门口,这时候院子里鸡飞狗跳的,好像在进行一场惊心动魄的家庭战争,高金虎两口子正在吵架闹嘴,一个扔碗盘,一个扔锅盖。我不知因为什么事情,只能让张旭在外面等我一会。
我忙着上去规劝这两口子,高俊武骂骂咧咧地说:“都怪高金虎这个小狗日的,这小狗里心情不好,就拼命往肚子里灌猫尿,这小狗日的喝猫尿了,不安心睡一觉,还发起了酒疯,还没出息的骂自己的媳妇。
“高金虎,你凭什么说我是不下蛋的老母鸡就知道吃,你怪我肚子无用,我还怪你那玩意不行,每次做那事,都是我就全的你,我对你高金虎那么贴心上心,你狗日的高金虎真是狼心狗肺,还敢对我横鼻子瞪眼的骂我……”张玉美委屈的在院子里大哭了起来。
“嫂子,我爹都还在呢?你训斥高金虎可以,但不能当着我爹的面骂高金虎。”我一边劝张玉美,一边让张玉美说话要考虑到我老丈人的感受。
“这能怪我,都是高金虎喝猫尿挑起的。”张玉美说话的时候,也意识到自己的口无遮拦。
“我骂你怎么了,我又没有动手打你。”高金虎也生气上火指着张玉美的鼻子说。
“你有种再骂我一下试试。”张玉美也指着高金虎说。
我先劝走了高金虎,然后又开始劝张玉美,我说:“嫂子,你别和我哥一般见识。”
“我当初嫁给你高金虎,我算是瞎狗眼。”张玉美大声说。高金虎躲在过道屋里没有吭声。
“高金虎,你不是有能耐吗,你就让我生一个出来。”我正想问张玉美,高金穗去哪里了,张玉美又大声说。
“你那就是黑砖窑,能烧出来砖呀。”高金虎在过道屋里也大声的叫嚷。
我又跑到过道屋里劝高金虎说:“哥,你也少说两句,毕竟你是男人,让着点嫂子。”
“史为鼠,我心里憋屈呀,你看我已经不说话了,她还是嘴里像放鞭炮似的,说个没完。”高金虎说话的时候眼泪都下来了。作为男人,我很同情高金虎,但有什么办法呢?
我想,人都会因为环境和生活而变化的,当初张玉美,那么善良,一惹就苦笑的小大姐,如今也变成了泼妇,还好,没有泼到骂高金虎祖宗八代的时候,要不,高俊武的脸真没有办法搁了。
我明白了两个人因为不能生孩子的问题谁也不让谁,高俊武听着张玉美骂高金虎难听的话,还有觉得儿子不争气气得直跺脚。我问高金虎:“哥,高金穗呢?”
“高金穗看不得我和她嫂子闹嘴争执去你家了。”我看到高金虎说话的时候,擦了一下眼泪。
高俊武在院子里生气说:“没有一个省心的。”
我到院子里和高俊武说:“爹,你也别动气,他们两口子也想让你快点抱孙子,拌了几句嘴。”
我又一次回到了过道屋劝高金虎说:“哥,你费劲九牛二虎之力娶个媳妇,你就让着点嫂子吧,嫂子说什么,你都要忍着。”
“张玉美一直没有怀上,是不是沙河和池塘的水被污染了。”高金虎突然问我这样的话,我其实也不清楚。
“这个得问医生,现在不孕不育的人愈来越多。”我想照这样下去,计划生育政策肯定会变了,到时候不是罚款,而是国家出钱鼓励生孩子 。
“史为鼠,你帮我搞个药方子,然后帮我们抓点药。”高金虎说这样的话,我知道高金虎是因为张玉美没有怀上孩子才喝的闷酒。
“你什么时候有时间,我带你们俩去看医生,然后让老中医给你们抓药,现在我得赶紧走了,高金穗同学还在门口呢?”
“那你快带人找我妹金穗吧。”说着拄着拐杖送我出大门。
张旭在外面半天等着急了说:“高金穗呢?”
“可能在我家呢。”我说着,带着张旭从庄东头启动车往庄西行驶,走在庄子每家门前的路上,就看见有人指指点点 好像把我当成贩卖人口,要把我绳之以法一样。
“金穗家谁在吵架呀。”张旭问我。
“高金穗的大哥和大嫂,这农村两口子吵架闹嘴常有的事。”我说着,想起了我和高金莲因为生孩子吵架的事情。
“为鼠哥,听你的意思,两口子没事情,吵架玩呀。”张旭玩笑说。
“倒不是玩,庄子里的人家就是磕磕碰碰的过日子,习惯吵架中把气撒了,也起到平衡心理解决问题的目的。”我说的这些也是我对两口子吵架的深刻体会。
“为鼠哥,你说的似乎还有个哲学的味道。”张旭说的啥哲学我不懂,但我知道两口子就是俗语说的,床头打架床尾和。我想打架也不全是坏处,两口子最忌讳的两个人有话有什么事情都憋在心里,这样会导致婚姻不长久。
“庄子里就这样,平时因为鸡毛蒜皮的小事,就会大动干戈干架,但这次是两口子生不出孩子的问题。”
“不能生孩子,找医生,吵架有什么用。”张旭说的似乎也有道理,但庄子里人就这样,打架成为一种发泄的方式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