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老道、王和尚也激动莫名。
只见襁褓之中的男婴,眼睛不眨的盯着他们,笑了。
他的眼睛好像一颗黑色的宝石,难以描述的清澈、透亮。虽然是黑色,但好像在散发着可以温暖世界的光,让人一见忘俗。
无论内心多么幽暗的沟壑,在这一瞬间仿佛全被洗去,从而变的一尘不染了。
他粉妆玉琢的脸上传递的喜意,仿佛让所有经历过的烦恼、灾厄、困苦全都不见了,只剩下一个让人自在和舒展的世界。
他的眉心有一个淡淡的水滴状蓝色胎记,无形中增加了神秘感,吸人心神。
“南无欢喜我佛,弟子有色拜谒,求,求皈依!”王和尚一转原来笑眯眯的面孔,脸上此时却笑容不见,变得庄重肃穆,随着佛号就把头磕了下去,声音有些哽咽。
张老道也随着跪了下去,面色肃然:“天君,弟子张建国,求收录门下。”
“咯咯~”刚满月的余欢,笑了起来,小声清澈悦耳。
这是他们第一次听到余欢的笑声。
接着只见余欢竟然伸出了自己的小手儿。
“陛下让你们起来。”马神汉开口对他们俩吩咐了一声。张老道跟王和尚赶紧站了起来,继续打量余欢。
谁知道他伸着小手朝着马神汉的脸继续使劲儿,马神汉不解,只好把头低了下来。余欢的手抓住了马神汉乱糟糟的头发。
薅了一下!然后松开小手儿,又抓起了另一缕头发,薅了一下!接着去抓第三缕……
余欢竟然是在给他抚平乱发!
马神汉整个身子感到自己的心猛的一震,浑身像过了电一样,瞬间从头麻到脚,身体发紧,一滴滴的眼泪打眼眶里开始往下流。
眼看自己的泪水就要掉落在余欢的脸上,马神汉赶紧用手一抹。蹲去了一旁呜咽着,他感到自己那颗快要死寂的心活了,自己心灵上布满的裂痕被慢慢滋养,缓缓愈合。他哭着笑,笑着哭……
这一天,让他们三人记了一辈子。
余老太太被这三个人弄得不知道该笑还是该哭,虽然刚才在东屋往外偷瞧,看到了一幕幕像戏剧一样的场面,也知道这三个人是好人。
但现在怎么办?她抱着孩子,求救似的目光看着余家爷儿俩。
“娘,学玲呢?”余跃进给他娘搬了一个凳子。
余老太太顺势坐了下来,担心孩子受风,紧了紧怀中的襁褓说道:“亲家母在屋里跟她说话哩。”
正说着话,老太太身子就是一栽楞,差点儿摔到。
余跃进赶紧扶了他娘一把,原来堂屋里的地面是黄土地面,常年踩来踩去已经不平了。刚才余跃进给他娘放凳子没找好平衡。
“爹,找个东西给俺娘垫垫凳子腿。”
“行。”老余头在屋里寻摸了一阵,找到了一本书,蹲身就要给凳子垫一下腿。
这书却被余跃进看到,一把给抢了过去:“爹,这是俺的书,可不能这么糟践。”
三个人愣了,余跃进这个看起来五大三粗的憨实汉子,竟然还是个读书人?
“老弟,给额看看你读的啥书?你上过学?”马神汉向余跃进伸出了手。
余跃进把书在身上擦了擦,递给了马神汉:“上了几年也没读出啥,后来当兵又上了扫盲班。”
书已经是破破烂烂的了,也不全,看起来少了一大半,马神汉翻了翻有数了,是名著。
最后断片儿的地方最后一段话是:……那天,在俱乐部里,大家都穿着褪色的旧衣服,唯独冬妮亚打扮得花枝招展。
……
此时外面的杨树林的声音突然传进了屋里:“学玲,你咋出来了,俺来看看你,月子刚出,可不好见风。”
“俺把孩子抱回来,该喂奶了。”声音未落,王学玲就进了堂屋。
也难怪余跃进稀罕她,王学玲生的是面如满月,皮肤白皙,桃花大眼,此时身穿一身小红碎花的棉袄,俏生生的站在了堂屋门口。
即使穿着这一身厚厚的棉衣,也难掩其身段丰腴婀娜。
她进屋后扫了屋中的几个人一眼,没什么特别的表情,对老余太太说道:“娘,我抱孩子回去喂奶。”
“是是,俺给你抱回去,你就别沾手了。”老余太太也不坐了,慌忙起身。王学玲没说啥转身出门儿,余跃进赶紧在后面跟着护送。
那气势就好比大将军出行,身后带着两个跟班儿,摆驾回营,
等他们走到院里,杨树林他们这回围了上来,终于看见了余欢这个妖孽。
于是这些不怎么淳朴的村民们也都被余欢这张笑脸给镇住了。只见余欢跟他们见过的其他孩子完全不同。
那些孩子要么没精打采,要么肤色泛黄,要么撇嘴嚎哭。
而余欢却肤色饱满红润,一双眼睛灵动异常,还冲着他们咯咯直乐!这种特别的感受村民们表达不出来,就是觉得这孩子一样,舒坦、好看!水灵!
“像学玲哩,真好看。”杨树林边说着边偷瞄王学玲。
“对对,对,不像跃进那么黑,长大了不知道要迷死多少小闺女……”
众人一片夸赞声,这是真挑不出毛病。
“恁都看看这眉心,就跟包青天一样能辨奸邪哩,我看刘长河就是个奸邪,等余欢长大了要给他辨一辨。”
“杨树林,这话你让刘长河听见,他肯定跟你急。”
杨树林听到这话仿佛更兴奋了,他跳脚向周围大声喊道:“我还能怕他刘长河?早晚弄他个球。”喊完偷瞄了一眼王学玲,发现王学玲也看了他一眼。
“杨树林,你个球日的现在来弄!”只见是刘长河还真来了,身后跟着四个穿制服的治安员。
刘长河一指杨树林:“就是他,他偷了村集体的树,还有三个人跟他是一伙儿的。余跃进,那三个外乡人呢?”
余跃进还没说话,老余头见到这制服阵仗吓的一哆嗦:“在哩。”说完向堂屋里一指!
很快杨树林和三个神仙,都被朱仙镇治安所的人带走了。
但隔天,三个外乡来的神仙就给放了出来,据说是查无实据。
老余家在朱仙镇又火了起来,这次没出圈儿传到黄留县,只在周边七八个村子里流传着余家余欢能辨忠奸看鬼神的故事,而第一个奸邪就是大王庄的刘长河。
三个神仙从治安所出来以后,又来了一趟老余家告了个别。
马神汉说要给皇帝陛下筹备贡品,王和尚跟张道士也说给佛爷、天君准备供养,然后他们就走了。
杨树林却被关了半个月才给放了出来。
再后来,春耕开始了,渐渐的谁也没功夫再传余家的事儿了。
等春耕时节刚过,余跃进就去了隔壁县的矿上当了一名矿工。
历史滚滚向前,时间不为谁停留,即使余欢也不行,转眼就是五年。
已经五岁的余欢,这天自己来到了断尾基座旁边,看着那个楚字发起了呆,如果家里人看到他。
就会发现,这是他第一次脸上没了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