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门！”问好声满怀尊敬，然而语调陡然一转，惧意涌现：“见过柳长老。”
陆淮春神色平和地点头。
逍文峰上，一众新入山的弟子课业完毕，好似一匹匹脱缰的野马，奔腾下山。
“这些孩子，跑这么快，也不怕摔着了？”
陆淮春无奈地摇头。
身旁的柳清泠，微微蹙眉，神情严厉，只是往那一站，就让人畏惧。
“毛毛躁躁，成何体统！”
又有几名弟子路过」，齐齐行礼：
“参见掌门。”
“参见长老。”
几人均称柳清泠为长老，唯沐夭霖那声“师父”格外特别。
这批新入山的弟子中，萧恒与贺兰月最为稳重，可此时就连他们也是满脸急切。柳清泠心生疑惑，忍不住开口问道：“何事这般匆忙？”
几人私底下对视，谁也不愿意站出来回答他的问题，终是沐夭霖这个做徒弟的站了出来。
她抬头，白皙的面庞微微泛红，双手不自觉地揉搓着衣袖：“回师父话，逍膳殿今日做红烧肉，若去晚了便没了。”
声音渐低，许是担心师父觉得自己没用，说完又迅速低下头。
柳清泠听了，也颇为惊愕。
就只是为了一碗红烧肉？
无奈，挥手让他们离去。
沐夭霖低头未动。
楚玥走了两步才发现她未跟上，转身拽着她一起走，嘴里还念叨着：“快走啦，再晚真就没了。”
几人匆匆往山下赶，陆淮春忍不住再次提醒：“慢些跑，当心摔着。”
陆淮春的声音宛若春风化水般温柔，令几人心头涌起阵阵暖意。
“……”
“多谢掌门关怀。”
“……”
“掌门再见。”
“……”
回应之声朗朗，步伐却未歇片刻，眨眼间便消失在拐角处。
“到底还是年轻，跟群小孩似的。”陆淮春望着他们远去的背影，轻轻叹了口气。
柳清泠应道：“十几岁的年纪，本就是孩子。”声音不自觉压低，少了几分严厉，“说来，陆离那孩子年岁与他们相仿，但相较之下，又少了几分少年意气。”
陆淮春沉默许久，才缓缓道：“我对陆离确太过于严苛了！！”极目望向远处的重重山峦，沉思许久，移开话题，“我记得你幼时也很喜爱刘师傅做的红烧肉，怎么样，今日可愿陪师兄去逍膳峰走走？”
“一道菜罢了，再喜爱，连续吃上数十年也会生厌。我就……”
拒绝的话尚未出口，脑海中忽地闪现沐夭霖说起红烧肉时两眼放光的模样，令人心生触动。
算起来，自辟谷之后，自己也有十余年未踏足逍膳峰了。
“我也有多年没有去逍膳峰了，今日便去走走吧。”
柳清泠与陆淮春一同下山，朝逍膳峰行去，却途中捡到一本《规册》。
《规册》，逍遥派特意为新弟子制定的“门规册子”。
陆淮春翻了两页，未见署名，“册子没写名，不知是谁落的。”又道：“不过这扉页的画作，倒是颇具灵性。”
言罢，将册子递给柳清泠。
柳清泠翻开扉页，画了一棵小树，一个小人，小人身后紧跟着三排小树。仔细端详片刻，沉思道：“这本册子是沐夭霖的。”
新弟子入门后的前几日，每日皆需赶去逍文峰学习门中规仪。除此之外，暂无其他要事。
每日闲暇之际，他们便在六峰十三山之间散步。
不过三四日的工夫，哪座山上的果子最甘甜，哪条路去逍膳峰最近，他们皆已了然于胸。
即使慢了别人一些时，也还是先其他人一步赶到逍膳殿。
逍遥派每日的菜色荤素得当，弟子对这些菜色是心喜也好，心厌也罢，饭堂里的菜都必须打一个。
几人打了满满一碗红烧肉，又颇不情愿地接了两勺青菜，这才去寻位置坐下。
在逍膳殿吃过几顿饭后，哪些菜可口，哪些菜不尽人意，几人心知肚明。
沐夭霖翻拣了几下，将菜中的辣椒悉数挑出，这才肯动筷。
“你不吃辣吗？”楚玥问道。
夭霖的脑袋摇得如同拨浪鼓一般，应道：“辣辣的，不喜欢。”
“那你可得小心些，你那位师父可是执法长老，若是让他看见你这么挑食，有你好果子吃。”钟离义扒拉着碗里的饭，长叹一声，“贺兰月不在身旁斗嘴，还真不习惯。”
自打贺兰月和钟离义进入逍遥派，只要一得闲，两人便少不了要动嘴。
他们三人听了，也不觉得厌烦，反倒是觉得有他们俩在旁边吵着，更添乐趣。
但也有例外。
——因天雪阁门规之故，贺兰雪用餐之时并未与他们在一处。
少了两人拌嘴，他们也觉得这饭吃得缺了几分乐趣。
沐夭霖夹起一块红烧肉，说道：“是啊，月姐姐不在，都没胃口了。”
言罢，便将红烧肉塞入嘴中。
三人见她吃得欢快，心道：“这也不像没胃口的样子啊。”
这顿饭很快便结束了。
几人洗了碗，又回堂上倒了一杯茶水解渴。
沐夭霖喝了一口，皱了皱眉，便端着自己的那杯茶水出去倒掉，却不知自己这一举动正巧被刚到逍膳峰的陆淮春和柳清泠撞个正着。
柳清泠盯着她的举动，面色阴沉。
向来和颜悦色的陆淮春脸色也极为难看。
倒完茶水，正要回去，却在转身的瞬间撞上柳清泠阴沉的面容，忙行礼。
柳清泠盯着她，沉默不语，良久才道：“师兄先走一步，我随后就来。”
陆淮春深知自己这位师弟的脾气，知晓他这是要惩处人了，瞥了一眼垂眸不语的沐夭霖，瞧着倒真似我见犹怜，如此一个娇柔的小姑娘，若是真受了罚，这娇嫩的身子怕是经不起折腾。心一软，开口求情：
“到底还是个孩子，教导几句就算了吧。”
柳清泠面色愈发阴沉，道：“正因她年纪尚小，才不可纵容。”顿了顿，又道：“我自有分寸。”
陆怀春离去。
“为何要把茶水倒掉？”柳清泠质问道。
“我……喝不下。”沐夭霖自知理亏，不敢抬头。
“浪费粮食！”柳清泠脸色阴沉，怒声道：“去逍遥峰打扫五日石梯。”
夭霖低声应道：“是，弟子领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