命运总是不允许吕布衣在苦恼的深渊中沉沦太久。这不,短短几个时辰前,她还和阿玉在互赠礼物,气氛充满着温馨与甜蜜。
然而此刻,却被一帮如鬼魅般从天而降的黑衣人重重包围了,他们出手狠辣且身手不凡,眼前的局势愈发险峻。更为糟糕的是,阿玉竟然受了伤。得亏吕布衣机灵,见形势于他们不利,便快速带上受伤的阿玉,跳上门外的马,一路策马狂奔,总算是成功甩掉了后面那些黑衣人。
“刚才你不要命了,不过是一件衣裳而已”
“不行,那是你送我的”
吕布衣相当无语。“衣裳再重要也是身外之物,以后不许这样了”
“我听你的”
上官轩服又不笨,自是察觉到了小布这半个月来那刻意的疏远,这疏远于他而言,比这冬日的寒风,更加让人觉得刺骨和冰冷。于是,他很不厚道的使出了苦肉计,利用了小布的心软和善良。他知道,小布是绝不会弃他于不顾的。
待二人渐行渐远,那些黑衣人却淡定的扯下面巾,甚至开始旁若无人的攀谈起来。
“你说公子的这招苦肉计,小布能信吗?”
“应当是没问题的,没瞧见公子的腿都受伤了吗?
“你啊你,也真是的,下手没个轻重,若公子真的瘸了……”
“我你还不放心,小伤而已,只不过怕是要劳累小布,好生照顾公子个把月了。”
在那荒无人烟的郊外,还好吕布衣略通些药材常识,在慌乱中犹如寻宝般寻来了几株早已枯萎的蒲槌,这可是庄户人家常备的止血良药。她小心翼翼地将蒲槌的毛絮敷在阿玉的伤口上,不受控制的飞絮如同雪花般纷纷扬扬,沾满了四周。总算是将血止住了。
“那些人为何要杀你?”
“我的二伯父家资颇丰,却膝下无子,听闻近来身体每况愈下……想必是我的那些堂兄们,担忧我觊觎二伯父的遗产”。
吕布衣在心中冷笑道:“呵呵,岂止是颇有家资,简直可称为洛夏首富。纵览天下,谁能比堂堂洛夏皇帝更为富有呢?罢了,虽然自己早已猜到他的身份,可他不愿意说,那就算了。反正自己与他相交一场,无论他是身份尊贵的王子王孙,还是乡野村夫,于自己而言,也无甚差别。”
这段时日,能与阿玉朝夕相伴,已是她自私偷来的时光。只是有些遗憾,阿玉为她精心打造的那座大宅子,她拢共也没住上几个月。自从知晓那座宅子,是阿玉亲自为她设计的,她的心中便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欢喜。在这一点上,阿玉与寻常民间男子,并无二致。民间的寻常男子及冠后,便要开始盖新房,娶新妇。
她接受了阿玉为她打造的新房,贪心的睡过三日阿玉的怀抱,还亲手将那象征着,民间女子赠予心上人的腰带,赠予了他,在她心里,其实已经偷偷嫁过阿玉了。
这些都已经够了,这些回忆,足够她一个人面对后半生的形单影只。从现在开始,她必须重新回到朋友的位置,余生,守护他,绝不动摇。
她在此处生了火堆,给阿玉包扎好,又用他拼命抢出来的那件披风,将虚弱的阿玉包裹的严严实实,又担心他头部着凉,便直接让他靠在自己的腿上,替他挡过山谷中的冷风。
明明是寒冬,可今夜的二人,却丝毫未觉寒冷。
天亮了,她必须带阿玉去看大夫。可习惯性地往自己的小金库摸去,却一无所获。再往怀中摸去,亦是空空如也。饶是脾气再好的人,此刻也忍不住发起牢骚:“这就是你说的,从今以后,再也不用考虑后路的问题,大骗子!”
阿玉看上去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解下腰间那枚温润的玉佩,轻声说道:“将这个拿去,换成银两,应该能撑一段时间。”
她可是在轩离皇宫待过的人,又怎会不识得那象征皇族身份的玉佩呢?然而,既然他以为她仍如三年前那般笨,她便索性继续装傻充愣给他看。
安顿好阿玉后,她便朝着城中的当铺走去。
可到了当铺门前,思来想去:“不行,既然有人追杀阿玉,那这枚玉佩肯定会暴露阿玉的行踪,自己不能将阿玉置入危险”
可偏此时的自己,身无长物。家,怕是一时半会儿,也回不去了。哎,还真是天生逃亡的命。
在闹市中走了一圈,终于在一家卖云鬓的店前,停了下来。
在中原地区的贵族女子中,向来盛行那云鬓高耸的发型,然而并非每人都拥有惊人的发量。因此,不少头发稀疏的富贵人家,皆养成了戴假发的习惯。只可惜,那由马尾等动物毛发制成的假发,多少显得有些失真。可毕竟,身体发肤受之于父母,除非是六亲不认的赌徒、酒色之徒,靠头发换点赌资嫖资,或者是一心想要遁入空门的,再或者是轩离的某些少数民族,有着留短发的独特习俗。一般人是绝对不会轻易剪掉自己的头发的。倘若有,必定会被人视作异类。故而,物以稀为贵,真发的价格,向来都是居高不下。
最终,吕布衣将自己那如瀑般黑长的三尺青丝,卖了足足六十两银子。
当她顶着那一头,对,那如鸡毛毽般的发型,捧着六十两银子,回到阿玉身边。阿玉竟差点哭出声来,声音中带着些许哽咽:“身体发肤受之于父母,你竟然为了我,如此忤逆不孝!”
“至于吗?不就是头发而已,再说什么孝不孝的,我连他们长什么样都没见过,铰他们点头发怎么了?”她满不在乎地说着。
“况且,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最讨厌洗头了,这要不是大过年的,我半个月都懒得洗一回。这下可好,洗头方便多了,再也不用被你催着洗头了。”
她是打心眼里觉得,不过是几根破头发而已,她向来不在意旁人的眼光,头发能换成钱,她开心还来不及。
上官轩服既心疼又难过,心疼她自小无父无母,无人教养。又难过自己的苦肉计,害得小布原本小布那号称军中第一美男子的卓尔不群的外貌,无论走到哪里,都是颇为引人注目的存在,常常引得姑娘们暗送秋波。可现在,剪了头发的小布,走在人群中,仿佛是个异类,直引得路人频频摇头,直把他视为赌徒酒色之徒一类。
吕布衣未曾料到阿玉竟会如此难过,仿佛她犯下了什么弥天大罪一般,她只得乖乖地轻抚着阿玉的后背,柔声安慰着他。而上官轩服,却在心中暗暗立下誓言,他,亏欠小布的太多,他,定要登上那至高无上的宝座,此生此世,定要将这世间所有的美好,统统捧到小布面前。
他,是时候回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