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只停留了两刻钟,就要回宫。
临走前还看着周似欢,“子归疏朗大方,阿姐可以和她好好相处吧?”
周似欢假笑,“那是自然。”
“我们两个当着皇父的面喝了姐妹酒,已经是亲姐妹了。”
周洄含笑看一眼晏子归,没有继续说什么就走了。
恭送太子后,晏子归提议,“不玩阴招,咱们好好再踢一场。”
“来就来,谁怕你?”周似欢迎了上去。
她们一直玩到太阳西斜,晏子归也不可避免地玩到大汗淋漓,姿态狼狈。
周似欢看不下去,让她梳妆后再回去。
一同进入荷露殿,却是不同的浴室,晏子归听闻殿中有大浴池,心痒难耐,冲洗过后就溜到大浴池,看到一整个殿室大小的浴池,眼睛发亮,“这里外人可以进来吗?”
“自然不能。”婢女道,“这是皇家专属,今日若不是县主开恩,晏姑娘也不能进来的。”
晏子归有点可惜,这么大的浴池,又清净,若能带祖母来玩必然十分畅快。
京中有身份的女眷是不去公共浴池的,家里有女眷喜欢玩水,就会置汤泉别院消遣。
晏家之前不曾有,祖父回来就让人去置办,买合适的院子就花了不少的时间,买好了还要翻修,今年是玩不成了。
“有种法子能让你带别人进来。”周似欢身披薄纱走进来,她挥挥手,婢女们都出去,偌大的浴池只剩下她们两个人。
“你变成皇家的人,想让谁来不过是一句话的事。”
晏子归装作听不懂。
心里天人交织,最后还是抵不住诱惑,下水游了个来回。
周似欢坐在岸边,拿浴池当水盆泡脚。
等晏子归浮出水面,周似欢问她,你和太子什么情况?
“什么情况?”晏子归不解。
“少装傻。”周似欢嗤笑,“连我都看出来太子喜欢你,只怕其他人心里更是门清。”
“喜欢就喜欢,还能有其他事?”晏子归又扎进水里,游开了。
“你不趁着他现在喜欢你要求进东宫,还在等什么?”周似欢不解,“我告诉你,皇宫内院,想靠情爱立足是最虚无的。”
“你得趁着太子妃没进门,先进东宫,诞下子嗣,这才是地位牢不可破的办法。”
晏子归浮出水面,靠在池壁上,和周似欢对望,“我不做小的。”
周似欢还在说后宫争宠,又多说两句话才反应过来,“你说什么?”
“我说我不做小。”晏子归用手窝成喇叭放在嘴边上喊,“太子殿下也知道,所以我们之间清清白白,什么都没有。”
周似欢恍惚一下,“太子也知道?”
晏子归点头。
周似欢觉得好笑,面露嘲讽,“太子殿下自小光风霁月,原来和其他男人也没什么区别。”
晏子归不解。
周似欢瞪着她,“你既然不准备进东宫,和太子这般亲密做甚?你别以为这是什么好事。”
“他表示出喜欢你,又没有名分,只怕你的婚事要成问题。”流言如刀,害死多少人。
“能有什么问题?”晏子归反问道,“怀疑我和太子的关系,顾忌太子表现出喜欢我就不敢上门结亲的人,本就不是我的夫君人选。”
“我的夫君其他条件不论,总该是个顶天立地的男人。”
周似欢听着摇头,“天真。”
“你要他不顾及流言,或许会有这样的人,但是他的家族,他的父母,他的知交亲友,他的前程都可以不顾及吗?”
“男人的嫉妒如此可怕,也许你们连京城都待不了。”
“殿下不是这样的人。”
“他要真是好人,就不该来招惹你。”周似欢道。晏子归单纯,太子总不能单纯吧,难道他不知道他表现出的喜欢会害了晏子归?
“他也没有来招惹我。”晏子归解释,“如果不是县主表现的如此不怀好意,殿下也不会出宫。”
“他以什么立场保护你?”周似欢反问,“等你以后到了婆家被欺辱,他也要这么出面替你撑腰吗?”
晏子归沉默,“殿下是个好人,是因为我在东宫伺候过他,所以他才会维护我,等到时日久情分淡了,自然就不记得我这号人物了。”
“他长这么大第一次动春心,我就不信他那么容易忘记。”周似欢摇头,“我警告你,不要为男人的喜欢沾沾自喜,男之耽兮,尤可脱也,女之耽兮,不可说也。”
晏子归看着她大感意外,“县主不像我所打听的那样。”
“你打听的什么样?”周似欢嗤笑,“花痴放荡,入幕之宾犹如过江之鲫?”
“我最开始就是看比赛不过瘾,请人到府里踢给我看,钱我给的足足的,没想到有人起歪心思想要攀附,我自然是不肯。”周似欢道,“我是喜欢看球,又不是喜欢歪瓜裂枣。”
晏子归哦的一声。
“当然,我是喜欢过李叶乔,我想着年岁相当,他身份差点,但是我皇亲国戚不在乎,再加上有相同的爱好。”周似欢想到过去有些咬牙切齿,“我是给他递了枝,他要不接就不接,我也不能强抢了他去。”
“可恨就可恨在他没看上我,还要污言我以示他的清白。”
李叶乔找人散播周似欢的谣言,当初攀附不成被赶出县主府的人顺势跳出来,说他们不去县主府是洁身自好。
周似欢生母只是个侍妾,又是遗腹子,常被人背地里诟病教养问题,偏偏她是太后养大,深恨别人拿她的教养说事。
听闻谣言后,她都要气疯了,但是无论如何报复李叶乔,都只会加深别人对谣言的印象。
所以周似欢就进宫请旨要嫁给李叶乔他大哥,你既造谣我放荡,那我就成为你大嫂,看谁丢脸。
“我嫁进李家就一个目的,不让李叶乔好过。”周似欢信誓旦旦地说,“我非要搅黄他所有的好婚事,让他娶一个被全京城嘲笑的媳妇,这才能解我心头之恨。”
“那也不是你这样的搅黄方式。”晏子归皱眉,“你这样搅黄他的婚事,侯夫人转头又可以再找,只可怜了无辜的姑娘。”
“我是不怕,若是别人,在议亲时期丢了大脸,一时想不开自寻短见,难道这条命还会记在他身上?到时候都是县主的错。”
“那我心中的意难平谁来填补?我就白被他嚼舌根?”周似欢委屈,“我是眼瞎,不该喜欢上一个道貌岸然的伪君子,但是我受到的过错也太大了吧。”
“如果我不是县主,这会我也早就自寻短见了。”
“你都嫁进他家了,想要报复他还不简单,多的是悄咪咪的手段,你非要闹的这么大张旗鼓,到时候他说你对他有不轨之心,还是你声名受损,他毫发无伤。”
“我嫁进去后,从来没拿正眼看过他,他还要怎么陷害我?”周似欢想到自己曾经为李叶乔花的钱都变成她的罪证,她就生气,“越想越气,我非要他声名狼藉才好。”
“最声名狼藉莫过于他睡他爹的妾。”晏子归随口一道,“再被外人撞见,这样所有好教养的人都不会把女儿嫁给他。”
“与其等侯夫人找一个你破坏一个,为什么不主动找一个你希望的人,然后再促成好事。”
晏子归又道,“你是县主,又是世子夫人,再生下长孙,就是亲生的又如何,侯府不会为了他让你不开心的。”
而且县主可以完全阻拦他上进的道路。
到时候一个郁郁不得志的侯府次子,诸事不顺,恶名缠身,家宅不宁。
再狠心点,干脆让他断子绝孙。
什么气都消了。
周似欢眼前一亮,“你说的有道理。”
晏子归爬出浴池,“天色不早,我要回家了,不然祖母该担心了。”
“改天我再约你。”周似欢仰着头道,“回去让你父母放心,我是真心把你当姐妹,不会再欺负你了。”
晏子归笑笑,说的你好像欺负到了。
上马车的时候家将说方才有人送了一个锦盒过来,说是补给姑娘的生日礼物。
晏子归问问时间,应该是太子离开金池的时候。
上车后打开,里头是一对白玉雕的小猪,掌心大小,入手冰凉滑腻,无一丝杂质。
“都忘记和他说我找到他的礼物了。”晏子归握紧手心,“倒成了我故意要第二份礼物了。”
“姑娘喜欢吗?”甘草问。
晏子归看着窗外怔怔,是问喜欢礼物,还是喜欢太子?
县主有一句话说对了,她既然不准备进东宫,就不该和太子再有牵扯。
她管不了别人怎么想,但至少能管住自己怎么做。
林府,林中泽的书房里,一向听话懂事的林楠跪在父亲面前,无声请求。
林中泽长叹气,“太子喜欢子归。”
“那又如何?现在妹妹已经不会嫁太子,宫中也没有立子归为太子妃的旨意,我喜欢她,想要娶她,有什么不可以。”林楠闷声问。
“官家在等太子开口,旨意就是一句话的事。”
“但是太子没开口,不就说明他对子归只有欣赏,没有其他意思。”林楠抬头,“还是父亲想着,女儿不能嫁进东宫,学生嫁进去也好。”
“放肆。”林中泽拍桌。
“太子现在只是没想清楚,等他想清楚,他要晏子归,那你成什么了?你就成了一个笑话。”
“成笑话我也愿意。”林楠坚持,“我喜欢她总归要试一下,不能眼睁睁看着她属于别人。”
“她对你没有男女之情。”
“那她对她陌生的夫君就有男女之情了吗?”林楠反问,“我们好歹有在嘉兰关待过的交情,她嫁给我,就算不喜欢我,但是我会一辈子对她好,这难道不比嫁给别人好?”
“除了太子,我确定没有人能比我更好。”
“你有多好?”林中泽问他,“你现在连个举人都不是,你就自信将来能考中进士,能当官,能给她争一个诰命。”
“晏家闭着眼在京城里挑一个,也比你好。”
“爹。”林楠喊道,“你是她先生,我是你儿子,都是你看着长大的,亲上加亲不好吗?娘也喜欢,妹妹也喜欢。”
“你常夸子归聪明,难道都是假的,你根本就不喜欢她,所以才不愿意她当你儿媳妇?”
林中则闭眼,他怎么不喜欢,但是太子也喜欢啊。
他不能冒这个风险。
“太子喜欢,太子一直不开口,子归就不嫁人了吗?”林楠问,“储君自然比我们重要,但是在爹心里,爹脱去官袍的私情里,太子还是比我们都重要吗?”
“你让你娘去晏府提一嘴,成就成,不成以后都不要说了。”林中泽叹气,“虽然等老将军去后,我们两家不一定还有来往,但我还是希望子归能来家看望我。”
“你若搅和了这层关系,日后就你回避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