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第28章什么长辈,又不是一家(第1/2页)
陆崇双手背在身后,手上拿着他父亲给他捉的知了。
那知了早被他盘得半死不活,反正也不想要了,眼前这人想要看,他便拿出来,怼到她的脸上,让她看清楚。
谢珍没有防备,眼前突然袭来一物,细小的支节动着,像是爬到她的脸上,“吱——”的一声在她耳边响起。
当她意识到那是什么时,嘴巴先一步发出尖锐的叫喊:“啊——”顿时花容失色。
陆崇见了,反倒咯咯笑起来。
“崇儿,不得无礼”陆铭川轻斥道。
陆崇止住笑,走到戴缨身后。
陆婉儿赶紧扶住谢珍,责怪道:“呀!崇哥儿,你把珍儿姐姐的脸都吓白了。”
谢珍确实被吓到了,一张脸白得回不过血色,眼珠黑得不正常。
戴缨也怕谢珍出事,她虽不喜谢珍,可在外人看来,她同她是表姊妹,不好太过冷漠。
“归雁,快拿些水往她脸上拍拍。”
归雁应下,从牛角壶倒了水,湿了手,拍向谢珍的脸,就这么轻轻拍了一会儿,谢珍才缓过气,散了的神重新凝聚,只是心里仍失衡地跳着。
“快扶她回去,请大夫来瞧瞧。”
陆铭川指着身边的仆从前去搀扶,谢家人在自家做客,且是自家小子惹出来的祸,于是也跟着去了。
等人都走后,戴缨将陆崇从身后拉出,蹲下身,同他平齐,问道:“怎么吓她呢?”
陆崇低着头,不说话,过了一会儿把手里的知了拿出,丢在地上。
“我不喜欢她。”
戴缨好奇道:“不喜欢?这又是为何?”
谢珍先前并未同小陆崇有过接触,今日这算是头一回招呼。
“她撒谎!那晚她根本没有寻我,我看见了,她就杵在那里,像块木头一样,二姐和嬷嬷也没找我,她们吓傻了,一个劲儿地哭,只有姐姐来找我。”
当时陆崇窝在车里,不敢出来,却把湖堤下的情形看得清清楚楚。
戴缨摸了摸他的头,说道:“她说谎是她不对,可你吓她,万一她有个……”
戴缨没有继续说下去,转过话头,一面拿手打扇,一面佯装道:“咱们回院子,再不回,只怕我也要热倒了。”
陆崇重拾笑脸,拿起网兜,随着戴缨往回行去,在揽月居玩到掌灯时分仍不愿走,还是他父亲派人来接他,这才离去。
用罢晚饭后,戴缨让下人们备水,沐洗毕,天色将晚,玄月已挂枝头。
戴缨散着微湿的发,走到书案后,铺开一张空白的纸页,研了磨,提起笔管,凝思半晌,迟迟不能下笔。
她欲给戴万昌休书一封,说动他将店铺开到京都,这是她想要的,却不能在信上这么写,需得用一种能让他意动的说法。
若她通篇只说京都城的好处,戴万昌这人猜忌心重,必不会依她之言,只会适得其反。
她需把个中利弊分析出来,让他知晓,而他在度量过后,觉着利大于弊,再做取舍,只有这样,此事方能成。
戴缨把思绪重新整理,终于落笔:
自离平谷,久疏问候,然女儿于京都之中,未尝一日不念及父亲身体安康,近日思及一事,斟酌再三,或可为我戴家另辟新途,故修书一封,与父亲细细商议。
京城乃天子脚下,商贾云集,其地繁华非平谷所能及,若在此设分号,其利有三:
其一,买卖易兴,京都人口稠密,富户众多,利润可增数倍。
其二,商机易得,京师官民混杂,消息流通极快,若能扎根于此,更易洞察朝政动向、市场风气,甚至可承接官府采买之单。
其三,于京城立号,虽初时规模未必宏大,然可助我戴家声名远播。
然女儿亦不敢只报喜不报忧,京师虽好,却非遍地黄金,其弊亦须深思:
成本高昂,投入甚巨,京都地价、人工皆极昂贵,初设分号恐需投入大量银钱,且官商应酬、节礼打点等开销亦不可省,若经营不善,恐反损本金。
另,京都规矩繁复,易惹是非,稍有不慎便可能触犯规章,或得罪权贵,需时刻谨慎,步步为营。
写到这里,戴缨顿了顿,机巧地补了一句,此句正好对应上述:
姑母一家现于京都为官,昔年我戴家曾对其有恩,若遇难处,或可求一二照应。
戴缨将自己真正的目的隐于信尾,浅浅带过,如此写道:
利弊并存,父亲大人斟酌,视行情渐次试探,女儿愿在京都多方打点,竭力为父亲大人分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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戴缨提起信纸,吹了吹,又搁置了会儿,及至墨干,折好,收入信套,封了泥印。
次日一早遣人将信寄往平谷,接下来就是等戴万昌的回信。
之后的几日,戴缨的揽月居都会来一人,不是别人,却是谢珍。
“表姐,我亲自做了些糕点,且不会太甜腻,特意拿来你尝尝。”谢珍提着两屉食盒款款走进屋中,进了屋,便拿眼四下探看,“今日怎么没见着崇哥儿?”
戴缨心中好笑,谢珍这点心思恨不得写脸上。
她才来京都时,谢珍一口一个表姐亲热叫着,见着她有好物,便讨巧卖乖地问要,后来,她搭上了陆婉儿,转头对自己又是另一副嘴脸。
戴缨之前还想,自己是否无形中得罪过她,后来明白,有些人的恶意是没由来的,你稍有如意,她便不如意。
谢珍在艳羡地看向她的那些首饰和衣物时,眼中是盖不住的贪婪和妒恨。
而现在……提着吃食殷勤地往她这里来,进屋就问崇哥儿。
戴缨可不觉得谢珍喜欢孩子,为的却是孩子他爹。
“崇哥儿也不是每日到我这里来,他还有学业。”戴缨往那糕点上睨了一眼。
谢珍眼中透出失望,笑容淡了下去,不知又想到什么,眼中一亮,将食盒里的糕点拿出,放到圆桌上,不待人请,自顾坐下。
“崇哥儿同表姐亲近,表姐可否平日里在他面前替小妹美言两句。”谢珍说着腮颊透出两团胭脂。
“珍儿表妹这是……”戴缨故作不知。
谢珍面上更红了,咬唇道:“表姐好伶俐的人,怎会看不出珍儿的心意。”
“我可真是不知,表妹不妨直言。”
谢珍抬眼看戴缨,说道:“自花灯节那日见过陆三爷,珍儿心中窃慕……”
戴缨心下想着,谢珍这心思不知陆婉儿可知,想来应是不知,毕竟谢珍看中的是她的小叔父,若真让她成了,陆婉儿岂不是要唤谢珍儿一声叔母?
以陆婉儿的性子,若知晓自己的小姐妹有这等心思,必不会善待谢珍,她怎会让低自己好几等的谢珍,爬到她的头上。
戴缨倒是有些佩服谢珍,在陆婉儿身边还敢生出这等心思。
于是故作震惊:“表妹说得什么胡话,那陆三爷按辈分,你我二人当随婉姐儿叫一声叔父,你怎么……”
说到这里,戴缨拿帕子羞地捂脸,侧过身,不去看谢珍。
谢珍急得一跌脚,走到戴缨身侧,故作娇痴道:“什么长辈,又不是一家的。”
戴缨并不想搭理她,她倒好,没脸没皮地求到自己跟前,于是找了个理由,推脱道:“表妹你是知道我的,一言一行,哪一样不听姑母?何况你这事……非同儿戏,我可不敢主张,别到头来惹姑母不喜,又是一通责备。”
谢珍撇了撇嘴,绞着帕子坐回原处,鼻管里哧哧两声:“不愿帮便不愿帮,拿我母亲出来说事。”
她还不了解她母亲,她要是能嫁进陆府,她不知道会高兴成什么样。
不过戴缨这话还真提醒了她,该回府同她母亲商议一番。
谢珍将桌上的糕点收进食盒,想到什么,侧过头看向戴缨,露出似笑非笑的神情。
“差点忘了,有件事只怕你还不知。”
戴缨等她说下去。
“婉儿同我兄长的亲事定下来了。”谢珍说这句话时,一双眼直直盯着戴缨,想从她的脸上看出一点她想要的表情。
震惊、失落,还有被人抛弃的伤戚和愁怨,然而都没有。
戴缨并不意外,只是没想到这样快,随即又想,若陆婉儿嫁去谢府,那她不是要回谢府?
好在谢珍后面补了一句:“亲事虽定下,不过老夫人舍不得婉儿,想把她在身边多留两年,不管怎么说,这亲事已是铁板钉钉。”说罢,提着食盒离开了。
对于这件事,戴缨没多想,知道也就知道了。
掌灯时分,上房的石榴前来,让她去那边一趟,老夫人有话说。戴缨重理装束,带着丫头往上房去了。
进了上房才发现,屋室里不止陆老夫人,她的左手边坐着陆名章,正低声同她说着什么。
陆老夫人眉目微凝,全神听着。
想是觉察到她的进入,陆铭章偏过头,看了她一眼,又对老夫人说了一句什么,老夫人也朝她看了来,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