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平静至极地说。
他松手往后一靠,睨着她的眼里是毫不掩饰的讽刺。
方知漓也没想到,会在突然间将气氛搅成这样,她没有回答,也不想在这件事上耗太久,低头看了眼时间,拿上包,准备推门离开时,还是顿住,背对着他说:“如果你对这些事依旧耿耿于怀——”
“我向你道歉。”
孟嘉珩用仅存的最后一丝理智才没有将车门锁住,他就这么一瞬不瞬地盯着她:“你明知道我要的是不是道歉。”
方知漓的手蜷紧,沉默两秒,却还是什么都没说,推门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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意式餐厅的玻璃门被人从外推开,风铃叮当一晃,方知漓看到李牧槐笑着和她招了下手。
她调整好情绪,才刚走近,只听他问:“是不是工作太忙了?看你脸色不太好。”
方知漓轻轻嗯了声,没有解释,岔开话题:“等很久了吗?”
李牧槐笑起来如沐春风:“也是刚到不久。”
两人上周遇到的,安晴摔断了腿,她去探望的时候,遇到了正好在照顾老师的李牧槐。
直到前天,方知漓又收到设计师的投稿,她看着很眼熟,发了私信,原来真的是他。
李牧槐开着玩笑:“所以你不会是因为咱们的关系,才选定我的作品吧?”
方知漓笑了笑,双手环胸地往后一靠:“你可能还不了解现在的我,我这人公私分明,在工作上严厉到经常被手底下的人吐槽。”
“这么厉害?”李牧槐笑着敬了她一杯:“恭喜你啊方知漓,一直走在自己梦想的道路上。”
方知漓和他碰杯,问起他这些年怎么样。
李牧槐那双如琉璃般干净的眼眸,和年少时一样,总是盈着浅浅的笑,温温和和的,与孟嘉珩的高傲完全不同,他像是静静开在角落的蓝雪花,明明很漂亮,却总让人觉得孤独。
他戏谑自己这些年在流浪,做过摄影师,当过导游,卖过花,也有一段时间,他捡了一大群的流浪猫狗,就在街头卖唱,之后都把它们送去取得了“编制”,拥有了一份他都羡慕的稳定工作。
方知漓很认真地听他说,到最后,她调侃着说:“以前说要游遍大好河山,你也做到了。不过我还是没办法和你一样浪漫洒脱,我比较现实,喜欢钱,只想好好赚钱。”
李牧槐父母双亡后,就暂住在姑姑家。
他寄人篱下,除了被弟弟刁难,还会被温临泽那群人言语霸凌。
方知漓原本是没注意到他的,毕竟她自己也不是个好人,她只能顾着自己的野心,没有多余的能去关心别人。
直到有次家长会,李牧槐的位置是空的,没人给他开家长会。
方知漓在走廊里遇到他时,他正蹲着问学校里的流浪猫,唇角噙着很淡的笑意,视线低垂,声音却很轻,似是自言自语:“你也没有妈妈吗?”
当时是下雨天,她急着要走,只是瞥了一眼,就打算冒雨冲出去,却没想到他会主动喊住她——
“撑把伞吧。”
他将自己的伞送给了她,方知漓犹豫着:“你呢?”
他好像总是很爱笑,面对老师,面对同学,面对弟弟和不喜他的姑父,总是噙着温温和和的笑意,仿佛没有一点的脾气。
“我还有一把伞,放心。”
方知漓想了想,走之前说了声谢谢。
第二天她想把伞还给他,却没想到他请假没来。
放学后,她去他家,却见到他脸色苍白,明显是感冒了,却还在帮弟弟遛狗。
她当时觉得,他真是个烂好人,为什么不能为自己想想。
而李牧槐也只是笑了笑,说没什么。
后来两人熟了,方知漓觉得他们是同类,却也不是完全的像。
他们同样不属于这奢靡繁华的上层圈,但她有野心有不甘,他却什么都不在意,明亮弯弯的眼眸不似天上月,反倒像水中月,孤寂的,仿佛随时会消失。
李牧槐握拳抵着唇笑,随而想到什么,眉眼间浮现忧虑:“你当时走的这么突然,我真的挺担心的。”
他说着,不由一顿:“方叔叔他——”
方知漓打断他:“我没有父亲。”
李牧槐自知问了不该问的,转而问她最近过得怎么样,她轻描淡写地说挺好的。
“其实我早些年有去S.L应聘。”
两人又聊到工作,李牧槐倒没有什么愤愤的情绪,只是有一点点的遗憾:“但可能是我的作品还太过青涩。”
方知漓忽然想到,有一年的确是看到过类似他风格的作品。
只是最后,公司空降了一名设计师,听说是某位领导的亲戚。
“但没想到兜兜转转,我们还是合作上了。”
方知漓收回思绪嗯了声,却也开玩笑似的说:“我很严厉的哦,会让你一直改一直改。”
李牧槐原本是不打算继续设计这一行业的,他已经做好了四处流浪的准备,但去年,对他有恩的老师患了重病,医药费很贵,他才回来的。
他笑着和她碰杯:“早就做好准备了。”
两人准备离开的时候,外头下了暴雨。
方知漓没有带伞,李牧槐将自己的伞给了她,还笑着拿出另一把说:“放心,这次我真的还有伞。”
“那我就先走了。”
坐进出租车里,直至看不到李牧槐的身影,瓢泼的雨水雾朦朦地砸着车窗,她低头看手机,没有任何的未读消息。
到了小区,方知漓撑着伞,细高跟踩进水坑,掀起了一小阵的水痕,溅到了她的脚踝处。
似是察觉到什么,她偏头望向那雾雨中的黑色轿车,静静停泊在不远处,透过车窗,即使看不到里面的人,她却仿佛被一双锐利漠然的目光攫住了视线。
凉意刺进骨中,她握着伞柄的手攥紧,收回视线,没有过去找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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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几天工作室挺忙的,李牧槐的设计稿调整好,晚上还约了投资方见面。
但偏偏对方之前和庄敏有过节,指定要她出面。
此时明目张胆地为难,庄敏是孕妇,方知漓替她喝酒。
这位陈总轻蔑傲慢地打量了她一眼,“既然如此,就看小方总的诚意了。”
甚至不是方总,偏偏要加一个十分看不起的“小”字。
李牧槐低眉顺眼,诚心诚意地讲解着自己的作品,谁料那位陈总直接将文稿压在烟灰缸下,猩红的光点“不小心”烫到了文件。
“不好意思啊,以表歉意,我自罚一杯。”他话里却是轻蔑至极的傲慢,毫无歉意。
这场饭局,两人被灌了不少,方知漓中途去洗手间吐了一回,她站着窗口吹冷风试图清醒,期间没忘记给郝淑雪打电话。
接通后,对方很安静。她大脑浑沌,没有察觉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