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
我骑着自行车浑浑噩噩忐忑不安的进了苏北师专学校的大门口,我做贼的时候就没正眼好好瞧这个苏北师专学院,现在一定要好好瞧瞧看看,这个可以培养教书队伍和艺术人才的学校。我在苏北师专学院门口,盯着由副转正王阳明市长写的木牌子,苏北师专学院几个字看起来钟灵秀气,和带着金丝边眼镜电视里的王阳明市长相得益彰,我想,市长也不是谁都能当的,手里都得有两把刷子,得热爱艺术。我想我做人体模特是不是热爱艺术呢?
我走进了苏北师专学校某某级二班的教师,我发现当着学生面脱掉衣服是异常的艰难,还好,旁边有一个可以躲避脱衣的帘子。我在里面磨磨唧唧的脱了半天的衣服,我看着镜子里瘦得宛如一块晾干腊肉的我,觉得我太像劳动人民的形象了,和我反差极大微胖的素描老师说:“史为鼠快一点,衣服脱了没有。”
我想我像是小大姐第一次那么的羞羞答答。我脱掉了衣服,努力站直了身体,给自己打足了勇气走出了挡帘。我一丝不挂还得要摆好固定姿势在学生的课堂上,我想这些学生我也不认识他们,任由他们把我看穿了看透了,我不过是一个有血有肉的模具而已,我得保持自然的姿态,让自己活脱脱成为一个老实巴交的庄稼人,但我明明是被城管撵追的小商贩,明明是从小失去双亲做了小偷到十八岁的贼。
“史为鼠同学,你是干啥的?”发福的中年素描葛老师问我。
“我是种地的平头百姓,”我说完这话,葛老师让我头上扎个洗脸的手夫子,也就是毛巾,我没做过正经的庄稼人,看我贼目鼠眼哪里像庄稼人,这些老师真好骗,这些学生更好骗,他们就信以为真我是庄稼人,我只有按照他们要求摆出一种固定的姿势,画完了我感觉全身僵硬了,真成了干了一天的活的庄稼人,我想当人体模特也累,一个姿势固定久了,我突然有点变傻了变愣了,我想这样的职业适合史大傻。
但我在这群学生中看到了那个拾风筝买我光盘的叫王苗的女孩,这不让我有一丝羞耻和脸红。我看了她画我的人体素描,还作为一副好作品挂在了后墙的黑白上,她把我画成了活脱脱老实巴交的庄稼汉。还故意把我的手画出了老茧,把我的脸画出了沟壑,把我的腰画驼背了点,把我脸色画成了一脸的沧桑营养不良的菜色,把我画得满脸苦笑,好像站在田埂前望着一望无垠金黄的麦子,但不穿衣服看麦子似乎太艺术了,似乎她对我的形象了如指掌。
我无法理解一个认识我的女学生,是如何做到聚精会神一丝不苟无心杂念的画出我的裸体,最要命把我蛋子画得耷拉着,好像没有性欲的庄稼人,也许这样的形象是王苗想象的模样,也许就是我紧张后的样子,也许这就是她认为庄稼汉特有的器官,我认为她画的最好是我的一张脸,最近我消瘦了许多,有棱有角的一张脸被她画的栩栩如生,我想,王苗这小大姐可能没有把我当成一个男人画的,而是把我当成猫狗画的。
在王苗的素描中,我宛如一只失水的瘦猴,特别对于暴露无遗的肋八骨和我的黝黑的皮肤何其相似,好像王苗这小大姐摸过我的肋巴骨一样,把我整体的形象画的似乎没有一点偏差,她的画比我看上去还更立体一点。
我从苏北师专学院里出来,我不知道怎么骑车回到的出租房,幸亏高金莲不在出租房,要不高金莲从我不安分的表情里找出很多的问题来,我现在担心是高金穗回家找七姑八大姨借钱能借到多少,还有我这个模特的快钱对于高金虎的住院费用也是九牛一毛。
我突然感觉饿了,我看到床头柜子上还有发硬的朝怀饼,里面还放着两块萝卜干,我倒了一茶缸的开水,通过努力的咀嚼,把朝怀饼吞进到肚子里。
我第三天到人体素描课堂的时候,王苗这小大姐把我画的更形象生动了,我最近变得精瘦黝黑的身体,更像是庄稼汉的模样了,我看自己没有一点庄稼汉硬朗的样子,更像是穷苦人的模样。
我从苏北市师范学院出来,四处溜达继续销售我的光盘,我在河滨公园的空地上卖光盘的时候,被城管发现,一直把我逼进了苏北市人民医院南医院里,我又一次看到一群病人的姿态,我突然发现一个熟悉的身影进入我的眼帘,我揉了揉眼,我感觉那个抱着头的女人非常像高金莲,但我觉得不可能的,高金莲应该再看护高金虎的病房里,我想我一定被城管追迷糊了,完全是我的空想,我很清楚高金莲上次说是不会卖血,我认为高金莲不会欺骗我的,但对于穷人被逼迫到这个份上来说,也只有卖血才是快速赚钱的唯一方法了。
我从南医院里出来,我又看到像高金莲一样的女人,摇摇晃晃的身体,我企图追上正在过马路的像是高金莲的女人,但一辆大货车挡住了我的视线,我向后踉跄了几下,再看对面,那个和高金莲一样形象的女人消失不见了。
为了确认高金莲是不是去卖血了,我去了工人医院,我看了已经脱离了危险高金虎,还在重症监护室里观察,高金莲已经不知去向了,我从工人医院里出来,正准备到出租房找高金莲,在门口遇见了憔悴的脸上的没有血色的高金莲,好像真的身体被抽走了几大针管的血一样,高金莲看上去萎靡不振的一点精神气也没有,走路好像随时栽倒在地上一样,我和高金莲说:“你看你的样子有点吓人,你是不是去卖血了,我正在想办法筹钱,你千万不要去卖血,我听报纸上说,有一个村卖血都得了艾滋病。”
“我怎么可能去卖血呢?只是今天送了很多水,最近睡眠不好,身体太疲惫了而已。”高金莲轻描淡写的说,但我总感觉高金莲的眼睛里有点不对劲,似乎在躲闪着我的直视。
“你哥很快就可以离开重症监护室了,我会去借钱,会想办法。”我想实在不行,只有和二大一家张口了。
“你借可以,但千万不能偷呀。”高金莲重复叮嘱我说。
“我有贼心了也没有贼胆了,这偷的手艺也荒废了。”我和高金莲玩笑说,我是希望我和高金莲之间,最近的对话不要再死气沉沉的。
“那就好,那就想办法借钱吧,”高金莲说话的时候,我感觉没有一点力气一样,我想只有这最蠢笨的办法,希望能借到钱,这东窟窿西窟窿慢慢堵吧,慢慢还吧。
我把从苏北师专学院拿的第一份工资给高金莲的时候,高金莲不知从哪里打听到我到苏北师专学院做了人体模特的事情,高金莲也要去做人体模特,
“你是去做人体模特,不是让你到师专学院的课堂上光着身睡觉的。”高金莲认为做人体模特就是很简答的事情,我知道做人体模特也很辛苦,首先要面试,还要自己过了心理这一关,而且我看到高金莲的样子,我想高金莲坐都坐不稳。
“躺在哪里让他们画,和睡觉有什么区别吗?”高金莲说的语气好像做啥都是很简单的事情一样。
“别的工作都可以,这个丢人现眼的工作,有我一个就够了,不能让你高金莲和我一样丢人现眼。”我虽然不是保守的人,但我还是不愿意高金莲去做人体模特,如果这事情传到庄子上肯定要炸开了锅,我倒是无所谓,我是六叶子,庄子里认为我干什么出格的事情,都不稀奇。
“不是你说为了艺术吗,现在都什么时候,还要啥脸面呀。”我想一分钱都可以难倒英雄汉,高金莲为了高金虎的医疗费,也是不管不顾了。
“我是男人,我要不要脸面无所谓,何况男人夏天就习惯穿着一个裤衩子,给学生画,就是脱掉裤衩子的事,女人还得带胸罩,大姨妈来了还得有安全防护措施,还得捆绑月经带……”我说了一大通就是阻止高金莲去做人体模特。
“怎么什么话到你的嘴里那么难听呢,来月经那几天肯定不能去做人体模特。”高金莲轻蔑我说。
“ 这事情如果传到庄子里去,你高金莲就成庄子里口中的荡妇贱货,你就不是高金莲了,你就是潘金莲了。”我警告高金莲说,虽然话不好听,但是实话。
“你去做什么,庄子就不说你了。”高金莲生气反驳我说。
“我做人体模特没什么,庄子里最多说我是个流氓玩意儿,我从小就是六叶子,我做什么都不稀奇了,就是半夜进寡妇家,他们都不觉得稀奇了。”我头头是道对高金莲说。
“你史为鼠,说什么都有理,你别说了,我不去做人体模特行了吧,我被你说的都感觉丢人,也是真难为你了。如果不是为了钱 说愿意脱光衣服给人画,一画就是四十五分钟。”高金莲生气不想理会我了。这时候就听到护士喊,谁是高金虎的家属,我和高金莲赶忙凑前说,我们是。
高金虎被安排到一个小的病房里,高金莲看到高金虎几乎报废的一条腿,鼓不住嘤嘤嘤哭泣了起来。高金虎似乎被摔傻了,脸上身上全是绑带的,一句话也没有说。
我晚上守了高金虎一夜,早上高金莲给我送了早点,我吃了,拽高金莲到僻静的地方,我让高金莲放宽心,并警告高金莲说:“千万不能到南医院卖血,我得到苏北师范学院去了。”
“史为鼠,真是对不起你,我们家摊上这么大的事情,你还要做人体模特。”高金莲心疼我说。
“男人就应该为艺术献身,何况我是为我小孩大舅赴汤蹈火。”我玩笑地说,希望高金莲在遇到糟心事的时候,也可能开朗一点。
“俺哥以前可对你横眉瞪眼的,你还能帮他。”高金莲说话的时候,我刚想和高金莲说,你哥也就是我哥,这时候高金虎喊着要尿尿,我帮着高金虎尿完尿,然后把尿端到医院的洗手间里倒了。
最近我和高金莲攒了一些钱,高金莲明显比我做人体模特赚的钱还多,我逼问高金莲是不是卖血了,高金莲说没有,但我想着钱可能是高金穗在丁庄借到的钱,但这样的钱还远远不够给高金虎做手术。
我想,我得厚着脸皮找找堂哥史为文借钱了,让堂哥想办法借一点同事的钱,我感觉欠二大和堂哥够多了,这段时间也没有少用他们的钱,但遇到这样天塌下来的事情,我不找二大一家,我还能找谁呢?我想王喜超或许还存了点钱。
我和高金莲说:“我去为文哥那,让他给我们想想办法。”
我去苏北的技校的路上天突然巨变,刮起了大风,还在大力建设的徐淮路上尘土飞扬,我的眼睛被刮进了脏东西,弄得我眼泪不止流出来,我揉了揉眼睛,用厚小褂衣襟擦了一下脸。这狗日的天灰蒙蒙的,和我娘死的那年一样的灰暗,连废黄河的水都混浊了起来,里面的鱼都往外窜,我骑车头重脚轻像无根的黄河里喂鱼的草一样,到为文哥技工学校的拐弯处差点栽倒,我怀疑,刚刚几分钟里是不是苏北发生地震了,还是我脚在脚踏板上打滑了,我想,遭遇地震的是高金虎,我们家波及的是余震,但巨大的威力也足以让我们家墙倒屋塌。
我一边骑车一边看着黄河里越来越浑浊的水,一条条鱼好像踩着水波一样,好像被浑水呛到挣扎着跳出河面,又重摔回去,沉入河里。
我找到堂哥宿舍的时候,堂哥的宿舍大门紧闭,我等了半小时,看到课堂铃声响了,我走进为文哥的教学楼,教务部主任说:“史为文老师,在南医院挂水住院了。”
我突然又想到了一个可以借钱给我的人,我很想去找找张清想想办法,但我又觉得这样贸然去借钱似乎不妥当,还有史为刚,不行再去找我表姐借点钱,我去南菜市找到了张清的摊位,但我没有说借钱的事情,只是说朋友出事住医院了。
我找到史为刚的时候,看到史为刚卤肉的生意大不如以前了,我没有开口,但似乎史为刚知道我来找他的目的。他要去出租房取钱,手上只有二百块钱了,我搪塞说:“我不是来借钱的。”然后我忙着准时准点到苏北师专学校当人体模特。
我去苏北师专做人体模特的时候,碰到了李萍气冲冲从苏北师专学院里出来,看到我就满脸不高兴地问我:“史为鼠,我脏吗?”
“你脸蛋都擦了一层粉,如果粉里沾染灰尘的话,那肯定脏,不过,看上去没有一点灰尘?”我强打笑颜玩笑地说。
“你就别拐弯抹角说我脏了,我知道,你们都嫌弃我脏。”李萍带着怒意地说。
“你一点也不脏,你不是离开做鸡的行当了吗?你干净的很。”我挖苦李萍说。
“你史为鼠就不是好东西,从你嘴里就没一句好话,我讨厌你这种人,总是带着刀枪棍棒来讽刺我。”李萍明显给我玩笑惹生气了。
“李萍,你还真生气了,我就是和你开个玩笑。”我说的是实话,李萍不管做行当,我一直把李萍当成朋友。
“也不知道是哪个狗日的告诉学校,我做过小姐。”李萍说出了生气的原因。
“做小姐怎么了,做小姐和做模特有关系吗?”我有点对李萍打抱不平的说。
“葛老师说我污染了学校的空气,还怕我把他的学生带坏了。”李萍生气说。
“这葛老师简直是混蛋逻辑。”我想起葛老师这个没有那么古板呀,怎么会对李萍在美容院带过有那么大的意见呢?
“这些知识分子都是假清高,我做小姐的时候,也有知识分子需求来找过我做那事。”李萍说这话,我感觉李萍这人太逗了,以偏概全给老师扣上一个嫖娼的帽子。
“人都有两面,表面看着风光,背地里谁知道他们干出什么样的勾当……”我有点火上浇油的说。
“我们好久没在一块说话了,发现你最近你说话水平提高了。”李萍说话的时候有点笑脸了,没有刚才那样的生气。
“李萍,我不和你说了,我还得去做人体模特。”我说着忙着想走近苏北师范学院的大门。
“史为鼠,你终于想通了,做人体模特了。”李萍突然哈哈大笑说着,我本来可以走进去的,突然一辆小车从我身后过来,我躲闪在一旁。
“史为鼠,你不会遇到什么难事了吧?”李萍突然收气自己手舞足蹈开心的笑。
“我说还有几分钟上课铃响了,我得赶紧进学校。”我说着看了一下手上的电子表。
“你真要遇到什么事情,继续要钱的话,我可以帮忙借点给你。”李萍一把拽住我说。
“不用,你比我还穷。”我怕李萍和以前一样拽着我没完没了讲她的事情,今天确实没时间当李萍的倾听者了。
“老子最近发财了。”我听李萍说这句话,我挣脱了李萍手,我骑车就进了苏北师专学院了。我想李萍活着不容易,我从那次看到李萍被狗日吴亚洲虐待,我就知道,李萍比我还难,李萍活着已经和猪狗没有区别了。我想李萍被赶出苏北师专学院,是不是学校觉得做鸡的李萍玷污了人体模特这个身份呢?还是李萍这样的女人,容易让一群年轻的学生画出李萍身上的风尘味呢?
我今天在葛老师的要求下摆好了姿势,我不论摆的姿势还是僵硬的姿势和表情,令葛老师非常满意。说我摆正了一个庄稼汉的位置。
“有你这样一个活灵活现的庄稼人的模特确实是我和学生的福气,以前也找过几个庄稼汉当模特,一半做半个月,这些人就发福了,突然就变得白白胖胖的了,不像你越来越是活生生的庄稼汉的形象了。”葛老师眉开眼笑的说着,我感觉葛老师是对庄稼汉带着一种偏见。
但葛老师哪里会知道,我最近吃饭少,四处借钱愁成这个样子,我根本没有吃过庄稼汉的苦,让我干农活,我是要撂挑子的。
我离开了苏北师专学校,我在西楚菜场卖了水果和香蕉,我知道为文哥爱吃草莓,我就买了一斤草莓。装在红色的塑料袋里,骑着自行车进了南医院,我仿佛又看到和高金莲一模一样的女人了,但我一转眼,人没有了,难道还是我的错觉吗。我已经警告过高金莲不准卖血了,她会不听我的劝阻来卖血吗?我想与其卖血再把性命搭上,还不如到苏北师专学校当人体模特呢?这事情,我得回去再问个清楚,我不反对她高金莲到苏北师范做人体模特了。
我在医院的风湿科找到堂哥的时候,我又看到3号别墅女主人,我想,现在已经直呼其名的,不叫3号别墅女主人,应该叫她一声戴姐或者春梅姐看,和我叫我表姐一样,叫我堂姐一样,3号别墅女主人坐在我堂哥史为文的旁边,如果不是穿着白大褂,很容易让人误会两个人是夫妻的关系,我突然感觉3号别墅女主人像是一颗定时炸弹,会不会把为文哥炸得粉身碎骨呢?但为文哥好像不怕炸,好像为3号别墅女主人粉身碎骨都不带眨一下眼。
我真的不敢多想,为文哥再聪明估计也难斗过有钱有势的那个凶神恶煞的吴亚洲。但我这个不速之客并没有让3号别墅女主人感觉意外。我想,我怎么会认定3号别墅女主人和吴亚洲一定要关系,而且是夫妻关系,或者是离异的关系呢?
“小弟,你咋知道我住院了呢?”为文哥躺在病床上和我说。
“我到学校找过你,李主任说你请假住院几天了。”我说起了到医院找为文哥的事。
“我正和为文说高金莲哥哥摔重伤的事情呢?你把高金虎重伤的事情仔细和我说说。”3号别墅女主人问我话的时候,我就把高金虎在工地上出事的事情重新叙述一遍。
我想,这事情是怎么传到为文哥耳朵里的,为文哥是怎么把这事情告诉3号别墅女主人,难道高金穗回老家告诉的为文哥,但我和高金莲隔着一条沙河,为文哥虽然回老家了,又是怎么会传到为文哥的耳朵里的。
“高金虎家要赔偿多少钱?”3号别墅女主人问我。
“不是赔钱的事情,高金虎有一条腿算是废了,而且腰还被夹板夹住呢?”
“住院得多少钱?”3号别墅女主人说我的时候,我想,钱肯定不少。
“具体我也不知道,最少也得十万,肋骨断了好几根,医生说腿脚治疗好了也会留下残疾。”我把医生说的实际情况和3号别墅女主人说了。
“钱你不用担心,那个狗日吴亚洲跑得了和尚也跑不了庙,我会先把住院费送到医院。”3号别墅女主人说话的时候很干脆。
我走的时候为文哥一瘸一拐的送我出来,为文哥给我一张一万元钱的银行卡,说:“这张卡里是我这几年积攒的钱,你先用。”
“这钱我不能用,你自己住院看病还需要钱。”我不想要为文哥的钱,既然3号别墅女主人肯出面解决,应该不需要问为文哥借钱了。
“我是公费医疗花的钱,应该可以报销。”为文哥说着硬把储蓄卡塞在了我的挎包里。
我离开南医院的路上想,狗日的建筑公司,为什么不给这些临时工买一份意外保险呢,这样也可以找保险公司了。当我高兴终于解决钱的问题,急于走进老金家的大门的时候和高金莲报这个喜讯的时候,老金就叫住了我,问我:“高金莲是不是得病了。”
“我说是高金莲哥出事了,不是高金莲生病了?”我以为我和高金莲天天往医院跑了,老金以为是高金莲生病了,我们没有告诉老金高金虎摔成重伤的事。
“你快点去看看高金莲吧,高金莲这闺女好像病得很重。”老金这话的时候,让我心里咯噔一下,怎么高金莲也生病了。
我跑进出租房里,我看到高金莲直挺挺的躺在出租屋的木床上,高金莲说:“史为鼠,我现在两眼一抹黑,心可以跳出核桃来,胃里也是想吐酸水。”
“高金莲,你是不是怀孕了。”我第一反应以为高金莲是怀孕的壬辰反应。
“怀啥孕,我是凉水喝多了,血抽多了,别人抽一针管,我求医生抽两针管。”高金莲这么说,我才联想到两次见到像高金莲的女人真的是高金莲。
“高金莲你真是不要命了,你别说话了,说话也费力气,你好好躺着吧,我给你冲红糖水。”我心里害怕极了,我怕高金莲有点闪失,我让高金莲喝了几口说,可能为了能多卖点血,肚子里喝了几缸子的水伤害了身体,高金莲也学会投机取巧了,以为抽血喝凉水可以稀释部分的血,可以多卖点血,其实没有一点科学道理,只会损害健康的身体。
高金莲可能是实在太累了,可能血抽太多了,我真怕高金莲睡过去了,我想把快点把高金莲背到医院去,我怕把高金莲折腾坏了,我做在高金莲身旁,正束手无策,要不要找120车来。
“扶我起来,我要上厕所。”高金莲勉强支撑着身体爬起来,我帮着高金莲解完手,感觉高金莲像个活死人一样。
我让高金莲到医院补两瓶说,高金莲怕花钱,高金莲说:“不能再挂了,我体内的水太多了,我睡会就行了,你到医院看护下俺哥,我睡一觉就好了。”
“高金莲,你真没事,”高金莲点点头,但我感觉不对劲,我硬要背着高金莲去医院,高金莲死活不肯。
我去了工人医院,看了一眼还在重症监护室的高金虎,我到了二楼化验科,问了化验科年龄大一点的医生,我说:“医院抽血多了会不会导致人丧命。”
“丧命倒不至于,但对身体会有损害。”四十多岁给我抽过血化验的护士长一边说着,一边忙着收拾化验单。
“那怎么办呢?”我心里万分的着急,就怕高金莲出点事。
“送来医院找医生看看,把输入的血送回去,就行了。”护士长说这样的话,我想,这样也可以吗?我回到了出租房对高金莲故意说,如果不到医院检查,会出人命的,我吓唬住了高金莲,我借用了老金家的平车,把高金莲硬拉到工人医院,医生给高金莲输了血。
“我这好容易卖几次血,还跑了三家医院人家肯让我卖血,这一回就把我赚的钱,全部又被医院赚回去了。
我这才知道,高金莲第一次在南医院用左胳膊抽血,第二次到中医院用右胳膊抽血,第三次到工人医院求人家卖血,这倒好,高金莲卖多次血的钱,一次又推回了高金莲的身体里,关键才给高金莲补600毫升的血,高金莲卖了1800毫升的血,折腾半天亏了太多的血钱,更别说,误工费,身体损失费……
“我这卖血是在做亏本的买卖,但我当时只想,不卖血,怎么救我哥的命。”高金莲这么说,我有点心疼高金莲了,高金莲和我一样都是被逼无奈。
但我还是想说一通高金莲,我只能心里说:“你高金莲算的这么清楚,就没有算计到你抽血,命没了,还有你少活六十年能赚多少钱,你就计算卖血又补血亏了多少钱。”
我看着高金莲自言自语地说:“亏就亏了吧,医院医务人员要吃饭,医院大楼都是怎么盖起来的,还有医院大小领导都得抽一份……”
我让高金莲不要在说话,吃哑巴亏只能认,现在当务之急就是让高金莲好好睡一觉,养一下精神。高金莲睡到了第二天天亮才醒,我问:“高金莲身体好了吗?”
“还是没有力气。”我想,高金莲这二十几天到底卖了多少次血,伤了元气了。
“你这血回来了,力气也要一点点回来。”我只能这样说,来宽慰高金莲了。
“卖血我买了教训,不过还有一点点心得,就是要多喝水,多出血。”高金莲这几天还为卖血的事情耿耿于怀,我不知道高金莲这投机取巧的想法都是跟谁学的,我想肯定那帮血头教的吧。
高金莲和我说起了卖血的事情非常后悔,高金莲说卖血的事情说得我心惊肉跳的,我觉得高金莲好像进鬼门关一样。
高金莲到南医院抽一次跑了好几里,喝了两大碗水,抽过血又跑了好几里地,跑到她腿软,高金莲到中医院抽第二次,高金莲喝了三碗水,喝到全身发冷,高金莲跑到家,还是全身发冷,高金莲到工人医院第三次抽血,高金莲喝了四碗水,高金莲感觉被一泡尿憋着,憋得我差点丧了命,幸亏工人医院临我们出租老金家的房子近,要不高金莲非栽倒在半路上不可……我想,高金莲幸亏身体好,虽然身体略有一些损伤,但也没有大碍。
高金莲三天后还没有完全恢复体力要去送水,我阻止了高金莲去送水,我说:“你哥的医疗费用很快就解决了,我们都不需要那么拼命的筹钱赚钱了。”
这两天我顿顿给高金莲做了鸡蛋面,老金烧了排骨汤,高金莲身体基本上算是恢复正常了。高金莲把二万块钱给我,让我去工人医院交住院费,我说:“你到底卖了多少血,怎么还这么多钱。”
“我就卖了三次血,医生说三个月可以抽一次血,我一个月抽了三次血……”高金莲说了半天,还是没有说钱是哪里来的。
我逼问高金莲半天,这钱到底是哪里来的。”
高金莲唯唯诺诺了半天,我已经大概猜测出来了,我问高金莲:“你是不是去找史大傻借钱了。”
“我在南医院抽血遇到了史大傻,史大傻问我遇到啥难事,我就把俺哥的事情说了,我没有张口借钱,是史大傻主动把钱塞给的我。”高金莲这么说,我有点不太相信高金莲说的话,还好,等3号别墅女主人把钱送来,我们就可以退回史大傻的钱了。
我想无论是高金莲向史大傻借钱,还是去卖血,我都不能责怪高金莲,都怪我没有用,我没有那么大能力掏出十几万医疗费,我心疼高金莲,我想可能最近卖血频率太密了,高金莲把卖血当成送水累出的满身大汗了,这个愚昧无知的可怜女人,真拿身子当成铁板一块了,真把血当成沙河的水,抽不干了。
医院又开始催我们缴费了,我没有办法只有先把史大傻的钱交了住院的部分费用。
我本来不想进苏北师专学院的,但我又担心3号别墅女主人中途出个岔子,人体模特还得继续去当,让这些可爱的小大姐满头大汗的画吧,我想这狗日的天,怎么突然就到了大夏天,反常到三十度了。
我骑车在淮海路上,我想到高金莲不顾着自己的性命去卖血了,我恨大运河地产建筑公司的吴亚洲,我恨不得变成一只凶猛的狮子,把他活活咬死,但现在连个鬼影都找不到,我想到了被吴亚洲祸害的黄小英,想到了在吴亚洲面前猪狗不如的李萍,还有我自己,为了赚点钱,我既然习惯做了人体模特这个职业,我想对于一个穷人要脸面没有用了,为了高金虎的医药费,我也顾不得认为做人体模特是不体面的事了。
我走进苏北师范学院大一的教室,我满身是汗,这次脱衣服和站在一群学生面前脱衣服感觉完全是不一样的,特别是王苗盯着我看了半天才下笔,我突然出现了一种羞耻心。我想,高金虎的医药费解决后,我这辈子都不会再做人体模特了。
我从苏北师范学院里出来,我看到了苏北师范学院打了一个拆字,我天真得想,只要这个学校拆迁了,我做过人体模特的事情就可以一笔勾销了。
我回到了工人医院,看着高金莲一脸发愁的样子,我说:“高金莲,医药费很快就可以解决了,你还愁眉苦脸干嘛?”
“我这几天我愁死了,我妹妹如果考上苏北重点高中,还要缴新学期的学费,还有我哥这病还得治疗,以后没办法干活了,总之必须靠着我们来维持这个家,现在哪里都得用钱。”
我只能和高金莲说:“车道山前必有路,我们慢慢赚,慢慢积攒点钱,放心吧,我和你还能供不起你妹妹上高中,上大学,手头实在紧,我们还可以借钱周转。”
“现在钱哪里那么好借,俺爸也到庄子里借了,没有一家愿意借给俺爸,上次高金穗送来的钱,还是俺姥爷的私房钱。”高金莲发愁也不是没有道理,但人也不能天天发愁过日子。我想,还是想个更赚钱的生计,我又想到了老金让我学车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