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家留下的三个秀女都只封了美人。
见面都是一人一次,看不出来有何偏爱。
不过五六日后,贵妃在后宫请安时突然发难,责怪元美人胆大妄为,损害龙体,就要当庭杖打。
元美人哭哭啼啼地,但是没有辩解。
当着众人面挨了五五板子,紫宸殿就来人保下,“官家都没有责怪元美人,贵妃点到即止为好。”
“官家还要瞒着,她这样胆大妄为,引诱官家上船,结果害的官家落水,性命垂危。”贵妃皱眉,“本宫如今已经是小施惩戒,要是前朝诸公知晓,这等祸头子,就是立时打死也不冤枉。”
贵妃板着脸下,元美人结结实实挨了二十板子,最后都站不住,让人架着拖着回去。
总归是在满宫面前颜面尽失。
事实也尽被人知。
元美人原本是行宫一个宫女,偶尔会撑着船在湖面唱着歌摘莲蓬,官家偶尔路过听到,之后就屏退众人,自己到岸边搭讪,说他是闲散宗室,元美人就真信了,领着官家上船去湖中心,官家要去摘莲蓬,一个重心不稳落入湖中。
“贵妃可真是手段凌厉。”崔云和晏子归说着八卦,“当着后宫众妃面被杖打,十分羞辱,这元美人日后还有什么面子。”
“你说出身好的妃子,当庭受刑,奇耻大辱,有气性大的,就是以死明志都有可能。但是元美人之前只是一个宫女,指不定早就被当着人打骂过,这场板子伤身不伤心。”晏子归琢磨着。
“而且我怀疑,这场板子是元美人主动求的。”
“怎么会?”崔云不信。
“你想想,官家落水到现在有大半个月了,之前可一点都没听说这里面有元美人的事,显然是官家做主让人瞒着。”官家要瞒着的事,贵妃从何得知,除非是另一个当事人有心为之。
“官家不仅瞒着,身体一好就要把她接进宫,显然是十分挂记。”
一个男人挂记女人,还能是什么原因。
元美人主动曝出此事让贵妃为难她,一是把自己的隐患解除了,二就是想要官家的心疼。
“奴婢觉得良娣猜测的是。”善琏补充,“咱们进宫第一件事,嬷嬷就教咱们怎么认贵人,平日里就算了,明明知道那个时候官家在行宫避暑,她怎么会把官家认为是闲散宗室?”
“而且主子不在的时候,下人可以自娱自乐,但是绝没有知道官家在行宫的时候,还去湖面唱歌解闷的,这和主动勾引有什么区别?”
“这样看来,元美人也不简单。”崔云
晏子归点头,“绝对不简单。”
周元载去看元美人,看她躺在床上哎呦哎呦小声呻吟,又心疼又生气,“朕都替你瞒着,所有人都不知道你做过的事,你怎么还自己说出来了。”
元美人看到周元载立马要行礼,但是实在身子不方便,只能把头重重磕在床沿上,“妾身给陛下请安,见过陛下,陛下万寿无疆。”
“好了。”周元载都气笑了,“进宫好几天了,一个请安语还说的颠三倒四。”
“我,妾身会学好的。”元美人怯怯的,然后她也很委屈,“妾身没有和外人说,就是和身边伺候的人说。”
“再说确实是妾身害的陛下落水,陛下不责罚我,还让我进宫过好日子,我。”元美人哭的梨花带雨,“贵妃娘娘罚我,我心里反而舒服了。”
“真是傻丫头。”
也许男人都喜欢这样清纯无心机的女子。
所以周元载转头就封元美人为昭仪。
既然她的来历已经明白,那也不必藏着掖着,他就要宠她。
贵妃不理解,周元载问她,“你打也打了,骂也骂了,还要如何,要杀了她?”
“她引诱陛下身临险境,她。”
“是朕自己要上船的,那朕还说,落水后是她救了朕,她是朕的救命恩人,没有她,朕早就死了。”
贵妃哑口无言。
或许当初她发现时就直接杖毙好了,不该心慈手软。
贵妃还是想简单了,如果她真要元美人,现在是元昭仪的命,她就不会只是哭哭啼啼地受着,她有腿能跑,只要陛下心里有她,谁也要不了她的命。
前朝对元昭仪的盛宠也有微议。
对此周元载只能和心腹诉苦,说他看见元昭仪就像看到皇后,实在是与君初相识,犹如故人归,情难自禁。
本来东宫对后宫争宠这件事是壁上观,此话一出,周洄就沉默了。
晏子归撅着嘴,“若是我死在殿下前头,殿下之后移情别恋,可千万别说是因为像我,对她不公平,对我,我也不稀罕这种深情。”
周洄本来闷闷地,闻听此言只能无力笑笑,“怎么看,我都会死在你前头吧,这种顾虑根本是杞人忧天。”
晏子归往他身上一挂,“那殿下可千万别死在我前头,你死了,我们孤儿寡母怎么办呀。”
有晏子归玩笑,周洄心情好了许多。
周元载把他叫过去,先是说些其他,最后才问他自己宠爱元昭仪他是什么想法,周洄也能面色平静回道,“父皇日夜辛劳,后宫若有哪位娘娘能让父皇放松开心,那是再好不过的事情,父皇怎么会认为儿臣有想法。”
周元载咳嗽两声,“朕当日说她像皇后,是无奈之举,这是最好最快的理由,朕实在不想因为宠幸个女人就被朝臣轮番上谏。”
“她和你母后完全不像,你母后才没有她那么笨。”
周洄听完心里并没有舒服一点,他的母后才不屑于和这么年轻的一个小昭仪比较。
不管旁人怎么想,元昭仪的盛宠是如日中天。
中秋宴上,元昭仪披着长长的披帛,效仿嫦娥,月下献舞,雾里看花,身姿婀娜,别有一番风味。
后宫众妃脸色不好,官家看的兴致勃勃,拍手叫好。
宴后更是牵着元昭仪走了。
反正没有皇后,没有陛下初一十五必须睡在哪的规定。
周洄回东宫后逗弄下儿子,山君这会已经可以靠着东西站着,他不怎么喜欢爬,放到床上爬了两圈就要下地玩,下地后就想扶着东西站起来,倒是想往前走,但是他太重了,一旦失去外界力量牵引,就会一屁股坐在地上,乌溜溜的眼睛看人。
请太医看了,说是无碍,就随他去了。
晏子归还玩笑说,这么看着,再等大年初一,他都可以自己走进太庙了。
“哪有一岁小孩就走路稳当的。”周洄笑她,“就是生的再壮实,他也才几个月,不要被他的样子蒙蔽,一步一步来,才稳当。”
陪儿子玩完,周洄说自己回寝殿睡,“你今日也累了,早些休息吧。”
这是婉拒晏子归的陪伴。
“殿下看起来不太开心。”云砚提醒。
“官家宠爱一个女人,后宫妃嫔不开心就算了,殿下为什么不开心呀?”善琏不懂。
她不明白,一个人的感情是有限的,一个人得的多了,其余人自然就少了。
何况太子一直以来的认知就是父皇最爱他母后,其余妃嫔只是陪衬,现在眼看见他如此鲜活地宠爱着一个女人,难免心生感慨。
“谁说是因为她了。”晏子归替太子找补,“每逢佳节倍思亲,殿下就是想娘了。”
她让人盯着些寝殿,若是殿下迟迟未睡,就来通知她。
夜深人静,周洄实在睡不着,披着披风出殿,看月色倾泻一地,四下无人。
小时候他觉得东宫很大,大得他找不到方向,长大后又觉得东宫小,一眼就能看到底。如今,竟然又觉得东宫很大。
天地很大,独他一人。
不是他一人。
晏子归热乎乎的身体贴过来,周洄偏头,看她神采奕奕着装整齐,不像是才从床上起来的样子。
“一直没睡?”周洄问。
“殿下也没睡。”晏子归问他,“在想什么睡不着?”
“什么都没想。”周洄抬头看月亮。或者说想的太多,什么都没留下。
“我在想元昭仪今天的舞。”晏子归头靠在他肩膀上,“轻歌曼舞,让人印象深刻。”
“其实也不怪父皇喜欢她,活到这年数,后宫的女人安分守己的像一潭死水,有这么一个年轻漂亮的女子,愿意为他花心思讨好他,怎么会不喜欢。”
“你要学她?”周洄挑眉。
“可是我学不来跳舞啊。”晏子归很认真道,“我给殿下舞段枪法吧,这样殿下以后或许会有月下献舞的女人,但是给殿下月下舞枪的女子,有且只有我一个。”
枪还是现去借的。
难为崔云了。
不等周洄答应,晏子归自己跑到殿前空地,双手抱拳,“晏家枪请殿下指教。”
长棍一甩,风冽长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