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的眼睛,不知是在嘲讽她,还是嘲讽自己:“真可怜。”
“你有什么好可怜的。”
她冷漠对上他晦涩幽沉的目光,“我早就说过,你的人生是璀璨的,而我不一样。”
“我好不容易逃出来,好不容易走到现在的地步,难道就要毁了吗?那我的未来怎么办?我的人生怎么办?!”
“为什么你觉得我一定会让你生下来,而不是尊重你的选择?你又在用你的假设推开我,如果——”
厉声的反问令两人陷入沉沉僵局,他喉结上下一滚,竭力克制接近失控的情绪,“如果真到了那个地步,至少该让我陪着你。”
“我不需要!”方知漓双眼通红,声音发颤充满了怨恨:“这一切难道都不是因为你吗?如果不是因为你的出现根本不会发生这样的事!”
她的话,令他的一颗心彻底跌入冷寂,松开手,望着她的眼里毫无温度:“就这么恶心我。”
“是!你说你恨我,我也一样的,我真是恨死你了!你一出现,就让我失控,就让我的人生偏离轨道。”
“我们本就不是同一条路上的人你到底明不明白!我想要好聚好散,你不愿意,那你还想要我怎么样?!”
她再没有平日的冷静疏离,歇斯底里的,仿佛要与他同归于尽。
他就这么任由她发泄般的推打,不反抗,直至她身体脱力,倒在他身上,崩溃后怕的哽咽不断绞住他的心脏,他所有的骄傲、愠怒,都因为她的眼泪彻底消散。
过了很久,气氛逼仄的车内响起他平静的回答——
“因为你过得不好。”
不似几分钟前的针锋相对,他将她怔愣的模样尽收眼底,却再没有那傲慢的刻薄,只是轻轻拂去她的眼泪,声音很轻很轻:“为什么要让自己这么累。”
——你为什么要出现。
——因为你过得不好。
方知漓因为他的话心脏猛地一颤,呼吸似乎被堵住,避开他的视线,可泪珠盈睫,湿漉漉的眼泪就这么砸了下来,她竭力克制声音里的颤意:“我听不懂你说什么。”
“我很好。”
“是么。”
他平静的两个字,令方知漓心底涌上不安,她用手背擦了下眼泪,下意识地想要推门逃离,却后知后觉地想起,他将车门锁住了。
“那你为什么要发这些?”
方知漓僵硬两秒,她木讷地回过头,瞳底划过刺眼冷白的光线,看到手机上的内容,她睫羽轻颤,连呼吸都滞了一拍。
“手机一直在你这。”
她没有看他,只是觉得眼睛被手机的光线刺得很疼,一颗心如坠冰窖,茫然、愤怒、惶恐、不安不断交织,蜷紧手,像只竖起了全身防备的刺猬,潜意识地想要激怒他:“所以呢?”
她每说一句话,就如同咽下尖锐的碎片,“你是想嘲笑我吗?嘲笑我信誓旦旦地离开,却过得这么狼狈,这么惨。”
“如果是这样,我认。”
想象中的嘲讽并没有出现,他只是静静看着她,晦涩的眼底是令她怯懦的,不敢面对的浓烈汹涌,她下意识地避开他的视线,却被人抬起下颌看向他,清眸里的惶恐被他看得一清二楚,她干涩的唇翕动,想要说话,却被人勾着腰,强势地抱到了他的腿上,不容挣脱。
“你——”
“嘴这么硬。”他打断她的话,声音很淡:“可你的眼泪,真的很咸,知道吗?”
因为一件乌龙的怀孕,就压垮了方知漓强撑的所有情绪,她想要他放手,却听见他说:“如果我们迟早会闹成这样,那你当年晕倒,我不会走。”
方知漓因为他的话大脑嗡的一声,脑海中那捉不住的记忆就这么忽然清晰,触及她错愕的视线,孟嘉珩喉咙上下一滚,耐心拂去她的眼泪,嗓音不温不淡的,漆浓晦涩的黑眸却如骇浪将她席卷:“也不该放你走。”
.....
她的离开并没有让孟嘉珩停下自己的脚步,出国后,他依旧命人看守方家,不允许任何人踏入。
却没有打探过她的消息。
他唯一带走的,是她遗落在别墅的手机。
那几年,他没有刻意去想她,他有自己的尊严与高傲,被她那样践踏后,还没有贱到依旧对她念念不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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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至有次他的公寓进了小偷,向来理智的人,第一次在管家面前发了火。
他唯一在意有没有丢的东西,只是她的手机。
那只破旧的,一同被她丢弃的手机,幸好找了回来。
许久没开机,手机已经非常迟钝。
他花了大心思修好手机,也将里头的内容来来回回看过许多次。
好几个夜里,他点进她曾经的社交账号,瞳孔似乎被冷白的光刺到,就连心脏也涌上密密麻麻的痛意——
他真是想问问她,问问这个骗子,为什么总是这样口是心非。
为什么手机里,只把他的联系方式置顶。
为什么存有偷拍他的照片。
为什么有很多没发出去的草稿内容,而里面全是他的名字。
为什么会把他发给她的解题过程全都保存下来。
为什么用他的生日作为解锁密码。
在看到那条陌生号码发来的短信时,孟嘉珩心里顿时有预感——这个号码来自她。
也是那时,他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原来她离开已经两年了。
他也终于发现,为什么那两年,他会觉得日子如此孤独无趣——
只是因为她不在。
他没有回那条短信,他怕他回了以后,她会再一次消失。
她或许也以为,这个号码真的被人遗弃了,断断续续的,时不时地会发消息过来。
像是在诉说心事,她发的内容,大多数是丧气的,低落的。
【雪好大,我没有带伞。】
【为什么要克扣我的工资。】
【我一点都不开心。】
【回家的时候妈妈不在,我以为她又自杀了。】
【我又暴食了,胃好难受。】
曾经的她,总是张牙舞爪,野蛮带刺地生长,从来不会展现脆弱的一面。
他沉默地看,却又忍不住想,她这个笨蛋,居然把自己弄成这样子。
他还是让人打探了她的消息,却始终没有回国,没有出现在她的世界里。
她发短信的频率并不固定,但只要有消息了,孟嘉珩就知道,她心情不好,她受委屈了。
就这么过了两年,她长时间没有发消息过来,他会失望,也会松一口气,起码这意味着,她过得很好——
他很少做梦,也从来不相信,梦能意味着什么。
可那天,他梦到她过得一点都不好,她瘦了很多,似是枯萎,连哭都不会哭。
他猛地惊醒,如同溺海的窒息感却始终没有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