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木回来了!
这五个字,像一道惊雷,在汤仁牧耳边炸响。
他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猛地抓住传令兵的肩膀,声音都有些颤抖:“你说谁?”
“陈……陈木啊!”
“还有余将军。”
“他们带着援军来了!”
……
……
肃马城,南城门。
巨大的铁门发出“吱呀”的呻吟,缓缓向两侧打开。
一支与城内颓败气氛格格不入的军队,正缓缓进城。
虽然兵卒们身上的江湖气息还未洗去,一个个东张西望,表情乖张。
但经过这些天的操练,他们维持着还算整齐的队形,昂首阔步,精神十足。
陈木骑在赤屠马上,和余宇澄并行于队伍的最前方。
时隔数日,重回故地,眼前的一切既熟悉又陌生。
街道两旁的房屋,许多都已残破不堪,行人稀疏,脸上大多带着菜色和麻木。
整个肃马城,像一个从重病中初愈的病人,虽然活了下来,却元气大伤,处处透着一股萧条。
“这里就是你打仗的地方?”
一个清脆的声音在身旁响起。
虞灵安骑着一匹白色小马,紧跟在陈木身边,一双灵动的大眼睛好奇地打量四周。
这是她第一次亲眼见到真正的边关战城。
没有想象中的雄伟壮阔,反而显得有些……破旧。
“这城墙也太矮了吧?”她忍不住小声嘀咕,“北莽人的战马一跃就能跳上来吧?怎么守得住的?”
陈木闻言,笑了笑,没有解释。
就在这时。
“陈木!”
一个熟悉的身影,从街角的人群中猛地冲出来,跌跌撞撞地朝着这边飞奔。
王二狗。
他看到陈木和余宇澄并行,还有他们身后那支大军时,激动得嘴唇都在哆嗦。
“陈木!真是你!你回来了!”
王二狗冲到马前,“你去京城,又升官了?”
“嗯,现在是下将军。”陈木道。
“将军!咱下沟村出将军了!”
王二狗瞪大眼睛。
将军算什么。
这只是个开始。
陈木笑笑。
简单叙旧过后,王二狗急忙道:
“你回来得正好!北莽那帮狗娘养的,派了使团过来,一天天耀武扬威的,他真当咱南虞无人了!”
“使团?”陈木一愣。
余宇澄也皱起眉毛。
“是啊,非要朝廷派大官过来谈判,不然就要屠城!”
“是么?”
陈木的眼神瞬间冷了下来。
“走,去县衙!”
……
……
肃马县衙,庭院。
凝固的气氛,被一阵急促而有力的马蹄声打破。
汤仁牧和耶律赫同时循声望去。
只见一行人,翻身下马,大步流星地走了进来。
走在前面的,一个是身着红色甲胄的年轻将军,面容俊朗,眼神锐利如刀。
还有一个身披银甲,面色坚毅。
“陈木!”
汤仁牧看到来人,那张始终紧绷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久违的喜悦。
他快步上前,重重地拍了拍陈木的肩膀:“好小子!我就知道,你一定会回来的!”
“汤将军,别来无恙。”陈木笑道。
跟在他身后的余宇澄也上前与汤仁牧见礼:“汤将军,许久不见,风采依旧。”
“余将军!”汤仁牧同样抱拳回礼,三人重逢,皆是感慨万千。
“咳咳。”
一声不合时宜的轻咳,打断了他们的寒暄。
耶律赫踱着步子走上前来,用他那双细长的眼睛,一一扫过三人,最后将目光停留在余宇澄身上。
“叙完旧了?”他慢条斯理地问道,“哪一位,是你们南虞朝廷派来的正使?”
汤仁牧和陈木余宇澄对视一眼,低声道:“先稳住他。”
余宇澄点点头,迈步而出,沉声道:“是我。”
“你是?”耶律赫道。
“京城上将军,余宇澄。”
“余宇澄?”
耶律赫上下打量了他一番,忽然嗤笑一声:“呵呵,一个擅杀朝廷监军的罪将,也配代表南虞,与我大莽和谈?”
“你……”
余宇澄脸色微变。
陈木也挑了挑眉。
北莽人的消息,还挺灵通。
连余宇澄戴罪出征这种事情,他们都一清二楚。
看来,南虞京城之内,隐藏着不少北莽的探子。
而且地位不低。
“这样说来,你就是陈木吧。”
耶律赫的目光落在陈木身上,笑容愈发阴狠,带着如芒的杀意。
陈木和他对视。
“也是个罪人。”
耶律赫冷笑:“看来,你们南虞是派不出什么像样的人了。既然如此,那便没什么好谈的……”
“等等!”
就在这时。
一声娇喝,忽然响起。
耶律赫和汤仁牧都是一愣,循声望去,只见一个身披白狐裘披风,气质高贵的少女,缓缓走过来。
她走到陈木身边,摘下头上兜帽,露出一张娇俏容颜。
虽然脸上还带着几分少女的稚气,但那双眼眸中,此时却透着一股威严。
汤仁牧看清那张脸,瞳孔猛地一缩。
“九公主殿下!”
汤仁牧俯身行礼。
南虞皇帝最宠爱的九公主?
她怎么来了?
耶律赫惊讶地望着虞灵安。
却听她开口道。
“我和你谈,够资格吗?”
……
……
县衙大厅。
确认了虞灵安的公主身份后,耶律赫不得不坐到谈判桌前。
不过,他的目的,本就是逼迫南虞朝廷仓促之下派个无能之辈来谈判。
眼下的谈判对象虞灵安……
却也符合。
倒不如说,一个十几岁的小屁孩,更好糊弄。
“既然是公主殿下亲临,那我也就不绕弯子。”
耶律赫笑着,将一份早已拟好的文书,推到桌子中央。
“这是我北莽和谈的条件,请过目。”
虞灵安将其展开,只看了一眼,便气得俏脸通红。
上面用汉字清清楚楚地写着:
一、南虞将包括肃马城在内的整个北境,尽数割让于北莽。
二、南虞需向北莽赔偿战马十万匹,牛羊百万头,白银五百万两。
三、自此之后,南虞每年需向北莽纳贡,岁贡为白银百万两,锦缎十万匹。
这哪里是和谈?
这分明就是赤裸裸的勒索和抢劫!
“你别欺人太甚!”
虞灵安猛地拍案而起。
“欺人太甚?”
耶律赫仿佛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靠在椅背上,放声大笑起来。
“哈哈哈……公主殿下,您是不是搞错了什么?”
笑声一收,他的脸色瞬间变得森寒无比,整个人向前倾身,双手撑在桌面上。
那双细长的眼睛死死地盯着虞灵安,释放出如同毒蛇般的压力。
“别忘了,你们南虞二十万大军,刚刚被我们打得丢盔弃甲,全军覆没!”
“现在,我们北莽大军的铁骑就在路上,随时可以踏平这里!”
“我今天坐在这里,不是在跟你们商量,而是在给你们南虞一个机会!一个用钱和土地,来买你们活命的机会!”
“公主殿下,我劝你想清楚。”
他伸出一根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
“你现在只有两个选择。”
“要么,签了它。”
“要么,我们就自己来拿!”
“到时候,我们拿走的,可就不仅仅是这上面写的这些了!”
赤裸裸的威胁,不加任何掩饰。
大厅内的气氛,瞬间降到了冰点。
虞灵安紧紧攥着拳头,胸口剧烈地起伏着。
她虽然不谙政事,却也知道,一旦签下这份条约,就意味着丧权辱国。
但当场翻脸?又怕真如耶律赫所说,导致肃马城生灵涂炭。
她下意识地看向坐在身后的陈木,低声问道:“怎么办?”
陈木没有回答,而是反问她:“你想怎么办?”
“我?”
虞灵安一愣。
“我想……”她咬着银牙,“我想撕了这份东西,再狠狠地抽他几个耳光!”
但她又强行按捺住冲动,声音里带着一丝担忧:“可我怕一时冲动,把事情搞砸,坏了国家大事……”
看着她那副既愤怒又委屈,想发作又不敢的模样。
陈木忽然笑了。
他伸出手,轻轻揉了揉她的脑袋,道:“我和你想的是一样的。”
“所以……”
“尽管去做吧。”
“你想骂,那就骂回去。”
“你想撕,那就撕了它!”
“一切,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