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木沉思片刻。
理了理思路。
有【悟性】BUFF,他现在的思路很清晰。
“第一,我们肯定是要出兵的。”
“理由很简单,若北莽人可以无视我们继续南侵,那我们坚守肃马城的意义也就不存在了。我们扎在这里,就应该像一颗钉子,须扯住北莽人的血肉才行。”
“第二,虽要出兵,但也不能逆势而为。我最近学习兵法,看了许多书,总结起来,打仗不过四个字……以强胜弱……”
第一点,余宇澄和汤仁牧都点头赞同。
但讲到第二点的时候。
两人则都是一滞。
“陈木,兵法,诡道也。用兵法的目的,不就是让人以弱胜强?怎么会是以强胜弱呢?若是兵力强势,只需正面进攻即可,哪还用得到什么兵法。”
余宇澄道。
陈木想了想,道:“余将军可听过田忌赛马的故事?”
“当然。”
余宇澄更加不解,“在马力全面落后的情况下,以上等马对中等马,以中等马对下等马,以下等马对上等马,最终获得胜利,这不正是使用兵法,以弱胜强的例子么?”
陈木反问:“整体来看,是以弱胜强。但从每一小场来看,上等马对中等马,孰强孰弱?”
余宇澄愣了愣。
汤仁牧回答道:“上等马对中等马,当然是上等马更强。”
“这正是以强胜弱。”
陈木接着举例。
“我们先前守城,从整体看,我们的兵力远弱于完颜烈。但我们占据了城墙优势,我们依靠城墙作战时,局部战斗中是要强于攀墙的北莽人的。”
“此外,当我冲到完颜烈面前时,我的武力,比他要强,所以我杀了他。这同样是以强胜弱。”
余宇澄和汤仁牧有些听明白陈木的话了,两人都陷入沉思。
陈木继续道:
“这是我最近读兵书所悟,也不知道有没有说清楚。总的来说,所谓兵法,即是通过各种手段,在局部战场上,创造出‘以强胜弱’的态势。”
“若是敌人整体数量比我方多,就要想办法分割他们,保证在每一个小战场上,我们的人数比敌人多。”
“若是敌人兵强马壮,就要武装自己,在武器装备上比敌人强。”
“若是敌人占据了有利位置,就要及时更换战斗场地,在天时地利上比敌人强……”
听到这里,余宇澄和汤仁牧眼中的思索之色更浓,同时还浮现出些许诧异。
陈木所说的,已经涉及到理论根本。
即所谓的“道”。
他们诧异的是,陈木年纪轻轻,竟已思考到这样的深度。
不过再一想,陈木在围棋上的造诣极高。
棋道兵道。
殊途同归。
“有点扯远了。就眼下来说,我认为,我们绝不能如完颜洪所愿,就这样派兵出城,去和他的骑兵作战,那样是以弱对强,必败无疑。”
陈木对自己的战力很有自信。
但也不至于狂妄到,跑到大平原上迎战数万名精锐的北莽骑兵。
之前在完颜烈的军阵里杀了个三进三出,那是因为战场就在城池边上,有人掩护,没力气了往城里一缩就行。
大平原上,只会落到杀了几百人后力竭而亡的结局。
嗯……
起码现在不行。
说起来,身负【耐力】和【杀戮之道】两个重要属性的白瞬已经离开很久,至今没有消息。
等过了眼前这关,再找聂红娘问问。
……
“所以,得选一个更合适的战场,更能发挥我们兵器威力、以及个人能力的局势……”
陈木收回思绪,看着地图,伸出手指。
指尖从肃马城移动到桃花坡,又划到桃花坡旁边的浑河。
在那里点了点。
“北莽人,应该不擅水战吧?”
……
……
清晨。
桃花坡对面,浑河南岸。
回隆渡口。
七八名守夜的士兵,正围着一盆炭火,大碗喝酒。
“来!干了!”
一人满脸横肉,举起酒碗,醉醺醺地吼道。
“什长威武!”
众人轰然应和,仰头将碗中浑浊的烈酒一饮而尽。
“嗝……”
什长打了个酒嗝,含糊不清地说道:
“听说了吗?北边又打起来了。北莽那帮狗娘养的,又来了十几万大军!”
“十几万?怕什么!”
一个满面通红的年轻士兵把胸脯拍得“嘭嘭”响,“北莽人又不会水,他们要是敢过河,老子一个人就能把他们的船全凿了!”
“说得好!”
“哈哈哈,到时候杀他个屁滚尿流!”
众人大笑。
“行了行了,都少吹几句牛。”
什长摆了摆手,“肃马城还没丢呢,听说朝廷又派了援军,打仗也是那边的事,轮不到咱们。”
“对!喝酒!喝酒!”
“不行了,我得去撒泡尿。”
那年轻士兵摇摇晃晃地站起身。
他提着裤子,晃晃悠悠地走到渡口边,对着漆黑的河面,解开裤子。
夜风吹过,让他打了个哆嗦。
这时,他眼角余光忽然瞥见,远处似乎有一个黑点,破开浓雾,正快速朝渡口这边驶来。
他揉了揉醉眼,定睛一看。
是一艘小船。
“喂——”
船上有人用南虞话高声喊道,“我们从肃马城来,有北莽大军的紧急军情!”
紧急军情?
年轻士兵一个激灵,酒醒了大半。
他连忙提起裤子,一边往回跑,一边大喊:“什长!什长!有北边的弟兄过来了!”
众人闻声,也都醉醺醺地走过来。
不一会,那艘小船进入渡口。
船上跳下三名身穿南虞军甲的汉子,个个神色焦急。
“军情紧急!快带我们去见你们将军!”为首那人急切道。
“什么军情?你们从肃马城来?为什么会走这个渡口……”
什长感觉有哪里不对,但酒精让他变得迟钝,他看着对方走上来,要和他拥抱的样子,他便也张开手。
下一刻,一把匕首,刺入他的腹部。
剧痛让他瞬间清醒过来,他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这张还在笑着的脸,张了张嘴,却只能发出“嗬嗬”的漏气声。
“噗嗤!”
“噗嗤!”
“哗啦!”
冰冷的利刃入肉声,接二连三地响起。
醉醺醺的沧州士兵们,甚至没能拔出腰间的佩刀,便被从船上跳下的“同袍”,以及从冰冷河水中冒出的数十名北莽水鬼,干净利落地割断喉咙。
鲜血染红渡口的石板。
什长倒在地上,剧痛让他无法呼吸。
黑暗彻底笼罩他的视野之前,他恍惚看到,河面之上,那原本浓得化不开的晨雾,正被一艘又一艘北莽战船,缓缓破开。